梅頓初信主時,曾將馬大「事奉型」和馬利亞「默觀型」兩種基督徒作出對比,
認為後者比前者更為優勝。隨着時日的流逝, 屬靈生命的深深扎根和成長, 他逐漸拋棄這早期的二元思想;開始打破「二分化」的觀念,並嘗試超越,將此兩觀點融滙為一。
在《登上至真》書中,梅頓嘗試將亞奎那的神哲思想和十架約翰的神秘主義結合。亞奎那的神哲思想在教會傳統中佔有一席顯赫的地位,時人尊稱他為「天使博士」,堪作事奉型基督徒的楷模。
十架約翰的《心靈黑夜》名揚千里,是神秘主義的經典著作,堪作默觀型基督徒的代表。梅頓認為兩人思路不同,但其終極目的卻是一致的,
就是與上帝結合。前者採取肯定之路,而後者不過採取否定之路而已。
亞奎那的《神學大全》,洋洋百萬字,一言蔽之,旨在教人如何獲取上帝的福樂。亞奎那在此書中,列出五條問題,界說福樂的意義和界域,並直言最後的境界重在默觀,須在直觀中看見上帝的本質,始達人生的至樂。
至於十架約翰的神秘主義,則教導信徒不要執着世上任何的一物,才可擁有天上的一切。依梅頓所言,「擁有一切」和「捨棄一切」,就是十架約翰神秘主義的精義所在。
他寫道:「默觀本不是和神學對立的⋯⋯彷彿神秘神學專為修女而設,
而教義神學則為修士而設一樣。這種錯誤的劃分,或許說明⋯⋯ 神學欠缺熱誠、生命力和屬靈深度,而靈修學則欠缺實質的內容、意義和神學取向。」
在《靜觀、靜觀》書中,梅頓指出默想的目的是「加深受造物與造物主、罪人與救贖主之間的基本關係的意識」。故此,默觀式祈禱不是增加我們對上帝任何客觀的認識;相反地,乃是幫助我們明悟自己存在的因由,肯定自己已在上帝的慈愛和恩典之中。
從梅頓進入客西馬尼修道院那天,他就拿着《靈修指南》一書,學習過修士應有的默觀生活。《靈修指南》指出彌撒、日課、祈禱、靈讀就是默觀的操練,是修士生活的主要及必修課題。但梅頓對這種默觀生活的意義和目的,起初不甚了了。事實上,
「如何成為一位修士? 」這問題一直是梅頓生命中的主要問題。
經過多年修會的默觀和靈修生活,梅頓終於明白一件事:「上山」為的是「下山」,「避世」為的是「入世」,「靜默」為的是「言說」,「默觀」為的是「事奉」,「獨處」為的是「愛人」,「愛人」為的是「愛上帝」。
梅頓寫道:「⋯⋯沒有經歷若干程度的孤獨,人就不會成熟。除非學曉虛己和獨處,人就不能在愛中付出自己。沒有親身體會孤獨,人就無法明悟『深層的我』。惟擁有『深層的我』,
才擁有關愛別人的能力。」
1 9 5 8 年,
梅頓有一次神秘經歷,發生在路易市的一個商場旁。那個商場門庭若市、人流如鯽。那天,梅頓突然看見一個異象,商場的行人屬於他的,而他也屬於他們的。梅頓
與他們融為一體,完全沒有分別。他立時明悟過來,自己作為一個修士,過着分別為聖的避世生活,原是一個幻象。好像當頭棒喝般,他當下醒覺,馬上從夢中走出
來。此經歷對他餘下十年的生活方式影響頗大,他開始閱報、關心社區、國家和世界的大事。他又發表文章,反對戰爭、反對種族歧視、反對社會不公義的事⋯⋯
,總之,關乎人的事,他都關心。他嘗言道:默觀, 若沒有歷史意識和歷史責任,就不是一個全然基督徒的默觀。
梅頓在寫給一位天主教神學家的信裡,他如此介紹自己:「⋯⋯我的隱士生活,
是相當世俗的。除了在修院內,我不太依從修士的習慣和規則。我努力過自己的生活方式,猶似修院旁的俗家弟子一般。此外,我更努力與朋友保持緊密的聯繫。」
隨着梅頓蜚聲國際,仰慕他的人愈來愈多;他們分別來自五大洲,不同民族, 不同宗教,不同傳統。他所收到的信如雪地滾球一樣的多,到訪的賓客像人流如鯽般頻密。客西馬尼修道院為了保持修院的寧靜,不得不婉拒各方的訪客。然而,
梅頓告訴他的朋友,森林裡有一條小路,無需經過修院的大門,就可直達其隱居的小屋。每一天,他也許被這些不速之客,打擾了他的孤獨和寧靜。但他樂此不倦,因他愛世上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