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耶路撒冷的廟宇和城市的毀滅以及隨後發生的許多情況中的任何一件,都足以使那些征服者怒火中燒,並使他們能夠以維護政治正義和公共安全一類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公開進行宗教迫害。從尼祿 (Nero,54-68AD)到安東尼•皮烏斯(Antoninus Pius,138-161AD)王朝,猶太人對羅馬的統治一直顯示出一種無法忍受的情緒,因而多次引發出近乎瘋狂的屠殺和叛亂。在埃及、塞浦路斯和昔蘭尼(Cyrene)
等城市裡的猶太人一直不露聲色、假裝友好地和毫無戒備之心的當地人生活在一起,而他們在那裡所進行的種種可怕的殘暴活動使任何耳聞的人也不禁為之髮指﹔我
們因而不禁傾向於要對羅馬軍團嚴厲的報復拍手歡呼了。因為他們所懲罰的這個瘋狂的民族的愚昧荒謬的迷信似乎已使他們不僅成為羅馬政府的仇敵,而且成了全人
類的不共戴天的敵人了。猶太人之所以如此狂熱,一是因為他們認為,他們沒有理由向一個崇拜偶像的統治者交納稅款,一是因為根據從古代流傳下來的神諭,他們
一廂情願地相信有一位威力無邊的救世主很快就將降臨人間,他將解開他們的枷鎖,並將為他們這些天之驕子建立一個地上王國。著名的巴柯齊巴(Barchochebas)(公元 2世紀初抗擊羅馬軍隊的一支起義軍的猶太人領袖),正是通過宣稱自己是猶太人盼望已久的救世主,號召全體亞伯拉罕的子孫起來實現以色列人的夢想,才終於能組織起一支聲勢浩大的隊伍,和哈德良(Hadrian,117-138AD)皇帝浴血奮戰達兩年之久。
儘管猶太人一再如此進行挑舋,羅馬皇帝們的憤怒總會隨著勝利的取得而平息﹔而且戰爭和危險時期一過,他們也便不再惶恐不安了。由於對多神教的普遍的寬容,也由於安東尼•皮烏斯(Antoninus Pius,138-161AD)
的溫和性格,猶太人很快又恢復了他們的各種古老的特權,並又可以對他們自己的嬰兒施行割禮了,唯一的一條無關緊要的限制,只是不得把他們的那個希伯來種族
的特殊標誌加之於任何皈依猶太教的外族人。殘留下來的為數眾多的猶太人雖然被排除在耶路撒冷的城區之外,他們卻仍可以在意大利和其它各省市建立和維持相當
數量的定居點,獲得羅馬法令所規定的自由,享有市民的榮譽,同時還能免除掉擔任那些費力費錢的社會公職的義務。由於羅馬人 的溫和性格或厭惡情緒,這個被征服的教派所建立的教權制度的形式竟獲得了法律的認可。固定駐在提比里亞斯(Tiberias)
的大教長有權委任下屬教士和使徒。行使內部司法權力,並每年從分散在各地的同教弟兄手中收取一定數量的貢奉。在帝國各個主要城市裡都有新的猶太教堂被建立
起來﹔那些或是按摩西戒律的規定,或是按猶太教教士代代相傳的慣例一直奉行的安息日、戒齋日以及其它節日慶祝活動全可以十分認真地公開舉行。這樣一些溫和
政策終於在不知不覺中逐漸改變了猶太人的冷酷態度。他們終於從先知和征服的幻夢中清醒過來,逐漸也安於作馴良、勤勞的臣民了。他們原來的那種對整個人類的
仇恨情緒,現在已不再發展為 流血和暴亂行為,而是消融在無甚危害的發洩行為之中。他們在經商活動中不放過一切機會掠奪那些偶像崇拜者,暗暗唸誦一些難以理解的咒語,詛咒那個傲慢的埃多姆(Edom)王朝。(原指約公元前1200年建於死海西南地區的閃米特人王國)
既然這些猶太人雖然十分厭惡並拒絕禮拜羅馬皇帝和他的臣民所信奉的神靈,卻仍能隨意過著他們的不受歡迎的宗教生活,我們便不能不想到亞伯拉罕的子孫所以能倖免於遭受基督的門徒所遭受的苦難,其中必另有原因在。他們之間的區別是十分簡單和顯而易見的。但是,從古代人的情感來看,這差別卻極關重要。猶太人是一個民族,基督教徒卻只是一個教派﹔而如果說每一個集體都本應當尊重鄰近的另一集體的神聖傳統,他們卻更有責任堅持他們的祖先建立的制度。神諭的聲音、哲學家的教誨和法律的權威全都一致要求他們盡力完成這一民族義 務。
由於猶太人自視遠比常人聖潔,他們有可能激怒多神教徒,認為他們是一個令人憎惡的下流種族。由於他們不屑與其他民族交往,他們這樣遭人蔑視也許是罪有應
得。摩西戒律的大部分內容可能都不過是信口開河,荒誕不經﹔然而,既然它許多世紀以來一直被一個龐大的社會所接受,他的信徒們當然也可以援例,因此一般人
普遍認為他們有權奉行那些他們如果違背便將被視為犯罪的種種教規。但是,這一原則雖然可以保護猶太教堂,卻對原始基督教會並無任何好處或保護作用。由於信
仰了基督的福音,基督教徒便犯下了所謂的不合常情的、不可饒恕的罪行。他們割斷了習俗和教育之間的神聖紐帶,破壞了國家的宗教制度,並狂妄地詆毀了他們 的先輩長期信仰和崇拜的神聖的一切。而且這種叛教行為(如果我們可以這樣說的話)還
不僅是一個局部或限於某一地區的問題:因為這些虔誠的叛教者既然摒棄了埃及或敘利亞的神廟,自然同樣會不屑於在雅典或迦太基的廟宇中去尋求庇護。每一個基
督教徒都以厭惡的情緒拋棄了他的家族、他所在的城市和省區長期保有的迷信思想。全體基督教徒都無例外地拒絕再和羅馬、帝國,乃至全人類所崇信的神靈發生任
何關係。因此那些受壓制的信徒們不論如何要求申張誰也不能剝奪的聽從良心呼喚和自行判斷的權利,也全然無濟於事。他們的處境也許使人同情,但他們的申辯卻
始終不能被異教世界的有識之士或一般信徒所領會。按他們的理解,任何一個人竟然會這樣對相沿已久、代代相傳的信仰產生懷疑,這簡直和有人會忽然對本鄉本土
的風尚、衣著或口音感到厭惡一樣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