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祿(Nero,54-68AD)當政的第10年,帝國首都遭到了一場聲勢空前、前所未有的大火災。一座座希臘藝術(Grecian art)和羅馬業績的豐碑(Roman virtue),一件件布匿(Punic)戰爭和高盧(Gallic)
戰爭中俘獲的戰利品,最神聖的廟宇和最壯麗的建築,全都在這一片火海中化為灰燼。羅馬城所劃分的十四個區或地段只有四個區僥倖保持完好,三個區完全被夷為
平地,其餘七個區經過一場烈火的焚燒之後呈現出一派斷壁殘垣的悽慘景象。看來政府也曾十分留心,不遺餘力地緩和這場巨大災難所產生的心理影響。所有的皇家
花園都為受災的民眾敞開了大門,迅速搭起大批臨時建築供災民棲身,同時還以較低廉的價格向災民提供充足的糧食和其它必需品。關於重整市容和修築民房的命令
似乎體現了一種最寬厚的政策﹔而且,正如在昌盛時期通常會發生的情況一樣,羅馬大火,在經過數年之後,倒造就了一座比以前更加整齊和更加華麗的新城市。但
是,在這期間尼祿(Nero,54-68AD)
極力裝出謹慎小心和仁慈的態度也全都不足以消除民眾對他的懷疑。任何罪行都可能會被加在這個殺妻弒母的兇手的身上﹔對於一個自甘下賤居然去登台獻藝的國
君,誰都會認為沒有什麼他不可能幹的最荒唐的蠢事。因此當時謠言四起,竟說是這位皇帝本人放火燒燬了自己的都城﹔由於愈是荒誕不經的故事往往愈能為怒火中
燒的民眾所接受,當時更有一個聳人聽聞,而且被人們堅決相信的說法,說是尼祿(Nero,54-68AD)曾一面欣賞著由他親手點燃的滿城大火,一面彈著七絃琴,高唱著古代特洛伊城(Troy)的毀滅。為了轉移靠專制權力也無法壓制下去的這種疑心,這位皇帝決定抓出幾個虛假的縱火犯以洗刷自己的罪行。「帶著這種想法(塔西倫 Tacitus繼續寫道)他對那幾個被斥為基督教徒,早已聲名狼藉的人用盡各種奇妙的酷刑。基督是在提比略(Tiberius,14-37AD)在位時被 巡撫龐提厄斯•彼拉多(Pontius Pilate)下令處死的,基督教徒便是來之於他,並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這個有害的迷信教派曾在短時期內遭到壓制,但它後來又再度發作,而且不僅只出現在 這個邪惡教派的發源地猶地亞(Judea)
境內,而且甚至蔓延到了一向能為最下流、最惡毒的活動提供保護的罪惡淵褻羅馬城。被抓的人供出了大批的同謀者,
這些人最後全部被定罪,但並不是因為他們放火燒了羅馬城,而是因為他們憎恨人類。他們在殘酷折磨中被處死,同時還受到種種凌辱和嘲弄,有的人被釘在十字架
上,有的人給周身縫上獸皮給發狂的獵犬去撕咬,還有些人身上塗滿易燃物質,點著了用作照亮黑夜的火把。尼祿(Nero,54-68AD)
的花園更是這慘無人道的景象的集中地點,屆時還舉行賽馬活動,皇帝本人則往往打扮成駕車人模樣,混雜在人群之中。基督教徒們所犯的罪真是應該受到嚴懲,由
於人們感覺到,這 些不幸的可憐人的犧牲並無益於公共福利,而只不過是滿足了一個兇殘成性的暴君的嫉妒心理,民眾對他們的憎惡很快又變成了憐憫。」
以好奇的眼光觀察人類進化 史的人或許會注意到,尼祿(Nero,54-68AD)
的那些曾經被首批基督教徒的鮮血污染,座落在梵蒂岡的御花園和競技場,後來卻由於這個被迫害的宗教
的勝利和濫加處置而變得更加知名了。在同一塊地方,一座比古代的太陽神神廟還更為壯麗的宮殿已經由歷代基督教教皇修建起來,這些教皇已經從一個加利利的的
卑賤的漁夫(註:指耶穌的第一個門徒彼得)的手中獲得了統治全世界的權力。繼承了羅馬皇帝的寶座,為征服羅馬的野蠻民族制訂了法律,並把他們的精神統治的
範圍從波羅的海(Baltic)岸邊 一直擴展到大西洋岸邊。
但是,關於尼祿(Nero,54-68AD)所進行的大迫害活動的記述還不能就此結束,我們還必須作出幾點說明,以期解開有關此一問題的幾個疑團,並為瞭解其後的教會的歷史演變提供一些線索。
1.疑心最重的批評家也不得不承認上述這一離奇事件的真實性,以及塔西倫(Tacitus) 這段著名記述的可靠性。前一點已經為勤奮和治學謹嚴的蘇埃托尼烏斯(Suetonius)所證實,他也提到過尼祿(Nero,54-68AD)
曾對一個新
的罪惡的教派基督教徒進行過懲罰。可為後一點作證的則有:一些說法相同的古老的手稿﹔塔西倫的那無法模仿的獨特風格﹔他的可以保證他的著作不致被狂熱分子
篡改的那崇高的聲望﹔以及他那段記述的主要精神,雖曾指控第一批基督教徒罪惡滔天,卻絲毫並未暗示他們有任何異乎常人的超凡的或甚至奇異的能力。
2.儘管塔西佗(歷史學家 Gaius Cornelius Tacitus,55?-117?)有可能出生於羅馬大火的前幾年,他也只能通過閱讀史料和從別人的談話中瞭解到在他幼年時期發生的那一事件。但他卻曾一直沒沒無聞地生活了許多年,直到他的天才已完全成熟之後,他才開始為公務獻身,但當他由於對高尚的阿吉利科拉(Agricola)的出於感激之情的懷念,寫出使千載之後的人也將為之震奮,並受到教育的最早的一部分歷史篇章時,他已是40多歲了。在以阿古利科拉(Agricola)的傳記和日耳曼人簡史一試 身手之後,他開始設想,並最後完成了一部更加宏偉的巨著 — 自尼祿(Nero,54-68AD)敗亡至涅爾瓦(Nerva,97-98AD)即位的30卷本羅馬史。涅爾瓦(Nerva,97-98AD)的治理迎來 了一個公正和繁榮的時期,塔西 佗(Tacitus)的晚年便完全用以撰寫這段時期的歷史﹔但是當他更仔細地研究了他要寫的題材之後,或許他感覺到從自己的榮譽和免遭人怨來考慮,與其頌 揚在朝的專制帝王的美德,倒不如去記述昔日的暴君的罪惡,因而他決定以編年史的形式描繪了奧古斯都(Augustus,27BC-14AD)前後相繼的四 代帝王的行跡。要將80年間的各種歷史事實蒐集起來,整理、剪裁和潤色成一部不朽的著作,使這部史書中的每一句話都包含著真知灼見,並描繪得唯妙唯肖,這 樣一件工作甚至對像塔西倫這樣的一位天才來說,也完全足以消耗掉他的大半生的時間了,在圖拉真(Trajan,98-117AD)統治末期,當這位戰功顯 赫的君王把羅馬的勢力擴展到它的舊的疆域之外的時候,這位歷史學家卻在他的編年史第二和第四兩卷中描寫了提比略(Tiberius,14-37AD)的暴 政﹔而當塔西倫按照預定的程序還沒來得及寫到首都大火和尼祿(Nero,54-68AD)對不幸的基督教徒的殘酷行徑的時候,哈德良 (Hadrian,117-138AD)必是已經繼承王位了。其間相距僅僅60年,作為編年史家他有責任接納當代人的各種觀點﹔但是,作為一位哲學家,他 在悉心研究那個新教派的起源、發展和性質的時候,卻很自然地不得不拋棄尼祿(Nero,54-68AD)時代的認識或偏見,而以哈德良 (Hadrian,117-138AD)時代的一般見解為依據。
3.塔西佗(Tacitus)常常信賴讀者的好奇心和想像力,他把許多中間環節的事實和觀點,留給讀者自己去補充,而由於過分注意文字簡潔,自己也想著略 去為好。因此,我們可以大膽設想必有什麼特殊原因導致了尼祿(Nero,54-68AD)對基督教徒的殘酷迫害,否則,按當時的基督教徒們的隱秘生活和他 們的清白無辜來看,他們原不可能會觸怒尼祿(Nero,54-68AD),
甚至也不會引起他的注意的﹔在故鄉備受壓迫,那時大量聚居在首都的猶太人顯然更
容易引起皇帝和民眾的懷疑:何況一個已經感到對羅馬的壓迫忍無可忍的被征服的民族,不惜採取最殘酷的手段來報此深仇大恨,似乎並不是決不可能的事。但是,
猶太人在皇宮裡,甚至在暴君的心腹中都有很有權勢的辯護人﹔尼祿(Nero,54-68AD)的皇后和情婦,美麗的波培婭(Poppæa)
以及一個受寵的
猶太族演員,已經在為這個惹人厭惡的民族說情。現在為了讓猶太人不受懲罰,便必須另找到一些替罪羊,於是也就很可能馬上有人提出,雖然真正的摩西信徒與羅
馬大火沒有關係,他們當中卻產生了一個有害的新教派加利利派,這個教派可是什麼罪惡活動都幹得出來的。在加利利派這個名稱之下,有行為和信仰都截然相反的
兩類人被混為一談了:一類是拿撒勒的耶穌的信奉者,一類是高盧人猶大(Judas the Gaulonite)
的狂熱信徒。前一類人是人類的朋友,後一類才是人類的敵人﹔他們之間的唯一相似之處在於,在捍衛自己的信仰方面他們都從來決不讓步,
因而使得他們對死亡和殘酷折磨全然無所畏懼。猶大的追隨者在煽動起自己的同胞進行叛亂之後,很快全都葬身於耶路撒冷的廢墟之中,而後來普遍被稱為基督教徒
的耶穌的信徒卻遍佈在整個羅馬帝國各地。處在哈德良(Hadrian,117-138AD)時代,塔西倫竟把這類原應更公正、更合理地歸之於一個幾乎已被 人完全淡忘的邪惡教派的罪行和災難歸之於基督教徒,實在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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