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4日 星期一

奧 古 斯 丁 的 《 懺 悔 錄 》

奧 古 斯 丁 的 《 懺 悔 錄 》 是 一 篇 詩 意 濃 厚 的 長 篇 禱 文 , 自 始 至 終 以 上 帝 為 談 話 對 象 , 向 上 帝 傾 訴 衷 曲 。 作 者 在 書 中 所 著 重 的 乃 是 分 析 自 己 靈 性 生 活 的 每 一 過 程 , 從 幼 年 到 少 年 , 又 從 少 年 到 成 年 各 階 段 的 發 展 情 況 。 在 這 方 面 作 者 很 像 一 個 靈 魂 解 剖 家 , 把 靈 魂 放 在 上 帝 的 祭 壇 上 , 作 精 密 而 徹 底 的 解 剖 , 只 是 所 解 剖 的 不 是 別 人 的 靈 魂 , 而 是 他 自 己 的 靈 魂 。 作 者 既 然 相 信 上 帝 乃 是 洞 悉 人 心 、 明 察 秋 毫 的 神 , 在 上 帝 面 前 說 話 , 還 有 甚 麼 可 隱 瞞 的 ? 因 此 , 《 懺 悔 錄 》 表 現 了 作 者 個 人 最 真 實 的 情 感 和 人 格 , 一 點 隱 諱 、 一 點 做 作 都 沒 有 。 歷 代 以 來 均 有 著 名 傳 記 文 學 作 品 出 現 , 但 是 要 找 出 一 部 不 替 書 中 人 物 文 過 飾 非 , 不 為 自 己 揚 善 隱 惡 的 作 品 , 已 經 很 不 容 易 , 至 於 專 門 以 貶 責 自 己 , 暴 露 自 己 罪 行 和 弱 點 為 內 容 的 傳 記 , 奧 古 斯 丁 的 《 懺 悔 錄 》 也 許 是 基 督 教 文 學 作 品 中 僅 見 的 一 部 。

  《 懺 悔 錄 》 作 於 主 後 397年 。 全 書 分 為 十 三 冊 ( 每 冊 約 略 等 於 現 代 普 通 書 籍 的 一 章 ) 。 第 一 及 第 二 冊 敘 述 他 的 幼 年 及 童 年 , 憶 及 童 年 時 代 他 所 喜 愛 的 一 些 惡 作 劇 的 遊 戲 , 所 喜 愛 的 下 流 讀 物 , 和 對 師 長 及 父 母 所 常 表 現 出 的 反 抗 態 度 。 這 一 切 , 據 作 者 自 述 , 都 使 他 看 出 人 性 上 的 敗 壞 。 第 三 冊 寫 作 者 在 迦 太 基 的 學 生 時 代 。 這 期 間 他 開 始 對 西 色 柔 ( Cicero) 的 文 學 作 品 發 生 興 趣 ; 常 進 出 於 戲 院 和 娛 樂 場 所 , 同 時 也 開 始 接 觸 摩 尼 教 派 的 人 。 在 往 後 十 年 間 , 摩 尼 教 成 為 他 的 宗 教 , 把 他 和 大 公 教 會 的 信 仰 隔 離 了 。 第 四 冊 寫 作 者 已 經 完 成 學 業 , 初 次 在 本 鄉 塔 迦 斯 特 城 ( Tagaste) 擔 任 教 書 職 務 。 這 時 他 有 了 一 個 姘 婦 , 二 人 同 居 , 並 生 養 一 個 兒 子 , 這 個 關 係 一 直 繼 續 到 他 悔 改 歸 主 之 前 始 結 束 。 同 時 他 的 一 位 最 親 密 的 朋 友 去 世 , 他 經 驗 了 從 來 未 曾 經 驗 過 的 悲 痛 。 從 上 面 這 兩 件 事 他 感 悟 到 人 愛 慕 相 對 的 善 , 如 情 愛 或 友 誼 等 , 往 往 超 過 愛 慕 那 絕 對 的 善     上 帝 永 恆 的 愛 。

  第 五 冊 的 下 半 部 寫 他 往 羅 馬 去 的 經 過 : 他 如 何 瞞 著 母 親 上 船 , 使 母 親 站 在 沙 灘 上 望 著 大 海 悲 泣 ; 到 羅 馬 後 他 又 如 何 害 了 重 病 , 幾 乎 帶 著 一 身 罪 債 死 去 。 第 六 第 七 冊 寫 作 者 在 羅 馬 及 米 蘭 二 地 情 形 。 這 時 候 他 的 母 親 蒙 尼 加 ( Monica) 已 跟 蹤 到 米 蘭 , 和 他 住 在 一 起 。 他 在 米 蘭 仍 舊 以 教 授 修 辭 學 為 業 , 也 開 始 研 究 新 柏 拉 圖 主 義 的 學 說 , 對 這 一 學 派 的 思 想 方 法 頗 有 心 得 。 不 久 他 認 識 了 米 蘭 主 教 安 波 羅 修 ( Ambrose) , 非 常 欽 佩 他 的 品 德 及 學 問 , 所 以 常 去 聽 他 証 道 。 這 是 他 接 近 大 公 教 會 的 初 步 。 至 於 他 在 這 時 期 的 生 活 習 慣 和 從 前 並 沒 有 甚 麼 差 別 , 慈 母 的 眼 淚 、 規 勸 和 禱 告 雖 常 常 擊 打 著 他 的 良 心 , 然 而 屬 世 逸 樂 及 一 切 誘 惑 卻 仍 然 牢 牢 地 支 配 著 他 的 生 活 , 他 內 心 的 苦 悶 徬 徨 似 乎 是 一 天 比 一 天 嚴 重 。

  第 八 冊 也 許 是 《 懺 悔 錄 》 全 書 最 重 要 的 一 冊 , 因 為 這 裡 記 載 著 作 者 悔 改 歸 主 的 經 過 。 第 九 冊 作 者 用 一 大 部 分 篇 幅 寫 他 母 親 的 生 平 。 後 世 所 以 能 夠 認 識 蒙 尼 加 , 知 道 她 是 歷 史 上 最 偉 大 母 親 之 一 , 當 然 是 靠 奧 古 斯 丁 在 這 一 冊 中 那 深 刻 動 人 的 描 寫 。 事 實 上 奧 古 斯 丁 的 自 傳 到 第 九 冊 蒙 尼 加 死 後 已 經 結 束 。 第 十 至 十 三 這 四 冊 中 , 奧 古 斯 丁 不 再 寫 個 人 的 事 蹟 或 靈 性 經 驗 , 卻 用 全 部 篇 幅 討 論 哲 學 和 神 學 問 題 。 有 人 因 此 批 評 奧 古 斯 丁 行 文 之 突 然 轉 換 方 向 , 對 全 書 結 構 上 說 , 未 免 不 夠 嚴 密 。 其 實 奧 古 斯 丁 從 開 始 就 無 意 把 《 懺 悔 錄 》 當 作 一 部 個 人 自 傳 , 他 的 目 的 是 在 追 尋 自 己 思 想 上 、 信 仰 上 , 和 靈 性 生 活 上 每 一 改 變 的 痕 跡 。 到 了 他 悔 改 歸 主 , 加 入 大 公 教 會 , 他 知 道 他 的 靈 命 已 經 堅 立 在 磐 石 之 上 , 也 就 是 已 經 到 達 了 他 所 追 求 的 終 點 。 從 此 以 後 , 從 第 十 冊 開 始 , 他 願 意 把 他 的 信 仰 織 為 一 神 學 系 統 , 貢 獻 給 當 代 及 後 世 教 會 。

  作 者 在 悔 罪 中 特 別 著 重 於 分 析 青 年 期 的 犯 罪 心 理 。 他 訴 說 自 己 十 六 歲 時 的 放 浪 行 為 : 有 一 天 晚 上 他 約 同 一 群 喜 歡 滋 事 的 頑 童 偷 進 鄰 家 果 園 , 把 園 中 梨 樹 的 梨 子 都 摘 光 了 , 滿 載 而 出 。 他 們 這 樣 做 並 不 是 為 著 想 吃 梨 子 , 卻 是 把 偷 來 的 都 拿 去 餵 豬 , 以 此 為 樂 。 他 在 這 裡 向 上 帝 傾 訴 說 :
主 啊 , 你 知 道 我 的 內 心 , 我 犯 罪 不 為 別 的 , 只 是 為 了 罪 的 本 身 。 罪 惡 如 同 污 泥 , 而 我 卻 愛 它     我 的 靈 魂 極 其 卑 下 , 情 願 掙 脫 了 你 的 掌 握 , 向 毀 滅 的 路 走 去 。 實 在 說 , 除 了 羞 恥 本 身 之 外 , 我 並 不 想 從 羞 恥 的 行 為 去 得 到 甚 麼 … … 我 也 知 道 , 如 果 是 獨 自 一 人 , 我 決 不 去 做 這 類 惡 事 , 我 喜 歡 有 犯 罪 的 夥 伴 , 更 高 興 集 体 的 犯 罪 行 為 … … 當 有 人 發 出 “ 大 家 動 手 , 一 齊 幹 吧 ” 的 號 召 , 不 爭 先 去 做 惡 事 就 覺 得 羞 恥 ! 

  奧 古 斯 丁 這 段 話 表 現 了 他 對 人 類 罪 性 有 多 麼 深 刻 的 透 識 !

  奧 古 斯 丁 於 公 元 383年 離 開 北 非 前 往 羅 馬 。 第 二 年 應 聘 往 意 大 利 北 部 名 城 米 蘭 去 。 在 米 蘭 逗 留 的 時 間 雖 短 暫 , 然 而 對 奧 古 斯 丁 來 說 , 也 許 是 他 一 生 中 最 重 要 的 一 段 時 間 。 靈 性 與 學 問 同 樣 卓 越 的 安 波 羅 修 主 教 給 他 的 影 響 很 大 。 此 外 , 在 米 蘭 他 常 跟 好 友 阿 理 培 修 ( Alypius) 在 一 起 , 討 論 有 關 大 公 教 會 和 信 仰 上 的 問 題 。 阿 理 培 修 靈 性 上 的 光 景 和 奧 古 斯 丁 頗 相 似 , 二 人 心 中 同 有 劇 烈 的 爭 戰 , 一 方 面 渴 慕 屬 靈 真 理 , 另 一 方 面 又 深 覺 自 己 信 心 脆 弱 , 一 切 的 掙 扎 似 乎 都 沒 有 效 果 。 直 到 386年 夏 季 某 日 , 奧 古 斯 丁 在 花 園 中 得 到 了 類 似 保 羅 在 大 馬 色 路 上 的 經 驗 , 他 才 完 全 改 變 過 來 。 請 聽 他 的 自 述 :

  當 我 從 靈 魂 深 處 把 往 事 一 一 搜 尋 出 來 的 時 候 , 好 像 有 一 陣 極 堅 強 的 風 暴 從 心 頭 捲 起 , 並 帶 來 了 驟 雨 般 的 眼 淚 。 我 連 忙 從 阿 理 培 修 身 旁 走 開 , 因 為 我 想 獨 自 痛 哭 一 陣 是 比 較 適 合 的 , 而 且 我 不 願 意 因 他 在 場 阻 礙 了 我 情 感 的 發 洩 。 他 似 乎 也 已 經 覺 察 到 我 那 時 的 情 景 , 因 為 我 好 像 用 哽 咽 的 聲 音 向 他 說 了 些 甚 麼 。 他 就 仍 然 坐 在 那 裡 。 

  我 走 開 後 情 不 自 禁 地 仆 倒 在 一 棵 無 花 果 樹 下 , 眼 淚 像 泉 水 湧 出 , 作 為 獻 給 你 的 祭 物 。 我 向 你 哀 訴 說 , “ 主 啊 , 要 等 到 幾 時 呢 ? 要 等 到 幾 時 呢 ? 難 道 你 的 忿 怒 永 不 止 息 麼 ? 求 你 不 再 記 念 我 過 去 的 種 種 不 義 , 因 為 它 們 還 牢 牢 地 抓 住 我 。 幾 時 呢 ? 主 啊 , 為 甚 麼 不 在 今 天 , 不 在 這 個 時 候 拯 救 我 , 除 去 我 一 切 的 罪 污 呢 ? ” 

我 口 中 喃 喃 唸 著 這 幾 句 話 , 心 裡 憂 傷 痛 悔 到 了 極 點 。 

  忽 然 我 聽 見 鄰 近 屋 中 有 兒 童 的 聲 音 反 覆 說 著 “ 拿 起 來 唸 ! 拿 起 來 唸 ! ” 起 初 我 以 為 是 兒 童 們 遊 戲 時 唱 的 詩 句 , 然 而 卻 是 記 憶 中 未 曾 聽 見 過 的 。 我 連 忙 停 止 哭 泣 , 站 起 身 來 , 心 想 這 必 定 是 從 你 來 的 命 令 , 要 我 打 開 聖 經 , 讀 那 最 先 接 觸 到 的 章 節 。 我 曾 聽 說 安 東 尼 因 為 讀 了 福 音 書 所 載 “ 去 變 賣 你 所 有 的 分 給 窮 人 , 就 必 有 財 寶 在 天 上 , 你 還 要 來 跟 從 我 。 ” 那 一 段 話 而 受 了 感 動 , 改 變 成 新 造 的 人 , 歸 在 你 名 下 。 於 是 我 趕 快 回 到 原 來 和 阿 理 培 修 同 坐 的 地 方 , 因 為 我 在 那 裡 留 下 一 本 聖 經 。 我 立 刻 拿 起 聖 經 , 唸 最 先 看 到 的 經 文 : “ 不 可 荒 宴 醉 酒 , 不 可 好 色 邪 蕩 , 不 可 爭 競 嫉 妒 , 總 要 披 戴 主 耶 穌 基 督 , 不 要 為 肉 体 安 排 , 去 放 縱 私 慾 。 ” ( 羅 13: 13~ 14) 我 不 願 意 再 唸 下 去 , 也 實 在 無 此 需 要 。 唸 完 了 這 一 段 , 似 乎 有 一 道 光 照 射 到 我 心 中 , 把 所 有 疑 慮 的 暗 影 一 掃 而 空 。 

  奧 古 斯 丁 於 387年 復 活 節 由 安 波 羅 修 施 洗 , 正 式 加 入 教 會 。
  前 面 說 過 《 懺 悔 錄 》 全 書 的 体 裁 是 一 篇 禱 文 , 作 者 以 上 帝 為 說 話 的 對 象 。 所 說 的 無 論 甚 麼 事 , 或 甚 麼 問 題 , 都 沒 有 離 開 過 跟 上 帝 的 直 接 關 係 。 他 對 上 帝 發 出 的 感 謝 和 頌 讚 也 幾 乎 都 是 優 美 的 散 文 詩 , 對 宗 教 文 藝 方 面 的 影 響 , 不 下 於 對 神 學 思 想 的 影 響 。 現 在 我 們 譯 介 第 九 冊 的 一 段 , 作 為 本 文 的 結 尾 :

  主 啊 ! 我 是 你 的 僕 人 … … 我 是 誰 呢 ? 我 是 甚 麼 東 西 呢 ? 有 甚 麼 邪 惡 不 能 在 我 的 行 為 中 找 到 ? 即 使 是 在 行 為 中 找 不 到 的 邪 惡 , 也 都 會 在 我 的 語 言 和 意 念 中 找 到 。 可 是 主 啊 , 你 是 聖 善 和 仁 慈 的 , 你 的 臂 膀 把 我 從 死 亡 的 深 淵 救 拔 出 來 , 且 從 我 心 靈 深 處 把 一 切 的 敗 壞 都 清 除 了 … … 

  能 夠 從 過 去 愚 拙 的 享 樂 中 釋 放 出 來 是 何 等 快 樂 的 事 。 從 前 我 所 怕 失 掉 的 , 現 在 卻 以 能 夠 除 去 為 至 樂 。 你 已 經 替 我 清 除 這 一 切 了 , 你 已 經 進 入 我 心 中 , 使 我 嚐 到 那 最 真 實 的 甘 甜 … … 現 在 我 能 夠 像 一 個 小 孩 子 一 樣 向 你 說 話 , 主 上 帝 啊 , 你 是 我 的 光 , 我 的 富 足 , 我 的 拯 救 。 □ 


沒有留言:

章伯斯簡介

      奧斯瓦德·章伯斯 1874 年出生於蘇格蘭,在倫敦的皇家藝術學院和愛丁堡大學接受教育。在他 22 歲那年,他感到上帝在呼召他成為一位傳道人,雖然他很有文藝天賦。在都倫的一所很小的神學院學習和教書之後,他搬到了一個宣教機構,這個機構的宣教範圍覆蓋英國、美國和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