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3日 星期六

焦源濂

  事奉神五十一年   ,

事奉神五十一年

 

我 曾 想 作 所 羅 門

我 是 大 學 二 年 級 時 信 主 的 。 這 間 大 學 雖 是 國 立 學 府 , 卻 有 一 個 相 當 活 躍 的 基 督 徒 團 契 , 因 此 , 我 信 主 之 後 , 就 能 受 到 很 好 的 帶 領 和 影 響 。 屬 靈 長 輩 的 教 導 和 聖 經 真 理 的 啟 迪 逐 漸 使 我 覺 悟 到 : 除 非 我 的 生 活 和 信 仰 結 合 起 來 , 否 則 我 的 信 仰 就 毫 無 價 值 , 充 其 量 不 過 是 「 精 神 鴉 片 」 而 已 。 另 一 方 面 , 若 是 我 的 生 活 沒 有 信 仰 作 引 導 , 我 就 不 可 能 找 到 人 生 的 目 標 和 意 義 。 所 以 , 在 歷 次 聚 會 中 , 每 當 傳 道 人 呼 召 : 「 凡 願 意 奉 獻 自 己 一 生 給 神 的 人 , 請 你 站 起 來 」 的 時 候 , 我 都 屬 於 那 少 數 「 站 起 來 」 人 中 的 一 位 。

可 是 , 站 起 來 容 易 , 難 的 卻 是 如 何 往 前 走 。 愈 近 大 學 畢 業 , 這 個 問 題 就 愈 迫 切 需 要 解 決 。 我 從 聖 經 的 教 訓 得 知 , 神 的 旨 意 就 是 我 的 方 向 。 經 過 兩 年 多 不 斷 地 禱 告 和 尋 求 , 漸 漸 覺 得 神 的 旨 意 是 要 我 做 傳 道 人 。 這 原 本 是 我 最 懼 怕 、 也 是 當 初 認 為 最 不 可 能 的 一 件 事 , 我 之 所 以 有 這 樣 的 想 法 , 是 頗 有 一 些 能 言 之 成 理 的 理 由 的 , 例 如 :

一 、 自 我 小 學 畢 業 , 就 因 抗 日 戰 爭 的 爆 發 而 家 破 人 亡 , 到 處 流 浪 , 嚐 盡 了 人 生 貧 窮 艱 難 的 痛 苦 。 原 希 望 在 大 學 畢 業 後 能 苦 盡 甘 來 , 享 受 一 下 安 定 、 無 憂 慮 的 餘 生 , 但 若 做 傳 道 人 , 豈 不 終 生 要 與 貧 窮 、 漂 泊 無 定 的 生 活 結 下 不 解 之 緣 ? 這 叫 我 的 心 怎 能 輕 易 就 範 !

二 、 我 的 個 性 內 向 、 怯 懦 、 木 訥 , 看 來 決 不 是 做 傳 道 人 的 材 料 。 我 的 膽 子 非 常 小 , 幼 年 時 到 了 入 學 的 年 齡 , 都 還 一 直 賴 在 家 裡 , 要 爸 爸 做 我 的 老 師 而 不 敢 去 學 校 求 學 。 起 初 爸 爸 尚 肯 遷 就 我 , 但 後 來 實 在 無 時 間 承 擔 這 職 分 , 便 千 說 萬 勸 的 要 我 去 上 學 , 我 拗 不 過 他 , 才 答 應 了 , 但 卻 提 出 一 個 條 件 , 就 是 要 與 哥 哥 同 一 班 , 每 日 與 他 同 進 同 出 , 以 便 在 學 校 中 可 以 壯 膽 。 爸 爸 見 我 讓 步 , 就 前 去 與 校 長 商 量 , 最 後 決 定 , 暫 時 許 我 與 哥 哥 同 班 , 待 我 習 慣 學 校 生 活 , 不 再 懼 怕 時 , 再 從 一 年 級 開 始 讀 起 。 就 這 樣 連 哄 帶 逼 的 , 我 才 入 了 學 。 讀 了 半 年 後 , 校 長 看 我 的 成 績 還 可 以 , 所 以 也 沒 有 要 我 從 一 年 級 讀 起 。 就 這 樣 糊 裡 糊 塗 的 我 從 三 年 級 起 , 一 直 與 哥 哥 同 班 , 直 到 中 學 畢 業 , 我 們 才 分 道 揚 鑣 。

因 為 自 知 天 性 難 移 , 又 加 上 從 小 依 賴 哥 哥 已 成 習 慣 , 所 以 對 我 來 說 , 去 扮 演 一 個 需 要 不 斷 主 動 去 接 觸 人 、 甚 至 還 要 甘 冒 別 人 譏 笑 、 凌 辱 的 傳 道 人 角 色 , 其 難 度 真 是 難 於 上 青 天 。 可 是 聖 經 卻 說 : 在 人 是 不 能 , 在 神 凡 事 都 能 。 我 經 過 反 覆 地 考 慮 掙 扎 , 在 一 天 的 禁 食 禱 告 後 , 神 藉 著 詩 篇 第 八 十 四 篇 的 話 大 大 地 感 動 我 的 心 , 使 我 終 於 順 服 祂 的 引 導 , 在 大 學 畢 業 前 二 、 三 個 月 , 暗 暗 地 向 神 學 院 報 名 , 只 待 畢 業 考 試 一 結 束 , 就 立 刻 去 接 受 神 學 訓 練 。

我 向 神 學 院 報 名 後 不 久 , 有 一 天 與 團 契 團 友 錢 弟 兄 閒 談 , 當 他 知 道 我 畢 業 後 將 獻 身 傳 道 , 立 刻 表 現 得 十 分 敬 佩 。 他 說 : 「 焦 弟 兄 , 你 實 在 是 揀 選 了 最 好 的 路 。 」 「 錢 弟 兄 , 你 畢 業 後 作 何 打 算 呢 ? 」 我 反 問 他 。 「 我 將 來 年 老 時 , 也 會 像 你 一 樣 獻 身 傳 道 , 為 主 做 工 , 但 現 在 不 會 如 此 。 」 他 很 堅 定 地 回 答 。 「 為 甚 麼 要 等 到 年 老 時 才 傳 道 , 而 現 在 不 能 呢 ? 」 我 好 奇 地 追 問 他 。 沒 想 到 這 一 問 , 竟 將 他 一 套 「 聰 明 無 比 」 的 奉 獻 理 論 引 發 出 來 了 。

他 說 : 「 我 為 甚 麼 現 在 不 去 傳 道 ? 你 想 , 我 從 小 辛 苦 的 讀 了 十 幾 年 書 , 眼 看 大 功 即 將 告 成 , 此 時 , 我 若 跑 去 做 傳 道 , 豈 不 是 改 變 初 衷 ? 你 不 要 以 為 我 是 貪 愛 世 界 , 老 實 說 , 我 知 道 世 界 上 再 也 沒 有 別 的 工 作 比 傳 道 更 尊 貴 。 不 過 , 我 的 計 劃 與 你 不 同 , 我 想 效 法 古 時 的 所 羅 門 , 在 年 輕 的 時 候 , 盡 情 的 嚐 嚐 這 個 花 花 世 界 到 底 是 甚 麼 滋 味 , 待 我 歷 盡 了 一 切 榮 華 富 貴 , 經 驗 過 這 一 切 果 然 是 『 虛 空 的 虛 空 、 虛 空 的 虛 空 』 時 , 再 傳 道 , 因 為 那 時 不 再 是 空 泛 的 理 論 , 乃 是 經 驗 之 談 , 自 然 所 傳 的 道 就 會 有 分 量 了 。 再 者 , 我 總 覺 得 青 年 人 傳 道 不 易 被 人 重 視 , 但 若 能 像 所 羅 門 老 年 時 那 樣 , 既 有 大 權 勢 , 又 德 高 望 重 , 自 然 會 一 言 九 鼎 , 工 作 定 能 收 事 半 功 倍 之 效 。 」

他 這 一 番 話 , 使 我 佩 服 得 五 體 投 地 , 又 像 是 令 我 「 茅 塞 頓 開 」 , 我 忽 然 覺 得 自 己 太 幼 稚 , 太 膚 淺 了 。 為 甚 麼 對 獻 身 的 大 事 , 不 深 思 慮 後 再 作 決 定 ? 另 外 , 我 又 後 悔 為 甚 麼 沒 有 早 一 點 聽 到 錢 弟 兄 所 說 的 這 番 美 妙 的 道 理 。 然 而 , 我 已 在 神 學 院 報 了 名 , 對 神 也 許 了 願 , 在 心 靈 深 處 知 道 已 不 應 更 改 了 。 因 此 , 我 失 去 了 因 奉 獻 而 有 的 平 安 和 喜 樂 , 這 也 就 是 我 進 入 了 神 學 院 以 後 , 為 甚 麼 在 最 初 幾 個 月 裡 , 一 直 靜 不 下 心 來 學 習 的 一 個 原 因 。

從 這 件 事 可 以 看 出 , 我 最 初 跟 隨 主 的 決 心 是 多 麼 軟 弱 , 又 是 何 等 的 膚 淺 和 自 不 量 力 。 因 為 我 並 不 曾 用 鏡 子 照 照 自 己 , 究 竟 能 有 多 少 地 方 可 以 媲 美 所 羅 門 。 像 我 這 樣 愚 拙 的 人 竟 會 大 言 不 慚 的 要 做 所 羅 門 , 這 豈 非 痴 人 說 夢 。 再 者 , 我 入 神 學 院 後 不 到 一 年 , 政 權 改 變 。 在 共 產 黨 統 治 下 , 很 快 在 各 地 展 開 了 對 地 主 、 資 產 階 級 份 子 、 舊 社 會 的 官 員 和 知 識 份 子 的 鬥 爭 、 清 算 或 改 造 。 在 這 樣 的 一 個 社 會 中 , 誰 還 敢 羨 慕 作 「 所 羅 門 」 呢 ?

記 得 我 入 神 學 院 一 年 多 後 , 有 一 天 , 在 馬 路 上 遇 見 了 錢 弟 兄 。 只 見 他 穿 幹 部 服 , 精 神 萎 靡 , 青 年 人 意 氣 風 發 的 神 采 在 他 身 上 全 消 失 了 , 更 看 不 見 有 絲 毫 所 羅 門 的 風 采 。 人 的 道 路 , 實 在 由 不 得 自 己 。 想 到 這 裡 , 就 不 能 不 為 自 己 慶 幸 , 因 為 有 耶 和 華 做 我 一 生 的 引 導 。

突 破 感 情 的 困 擾

那 時 , 唯 物 主 義 的 理 論 被 視 為 「 放 之 四 海 而 皆 準 的 絕 對 真 理 」 , 人 能 創 造 天 國 已 被 認 為 是 近 在 眼 前 的 事 實 。 在 這 樣 一 個 巨 大 的 歷 史 洪 流 中 , 知 識 份 子 受 到 最 大 的 沖 擊 ; 而 在 知 識 份 子 當 中 , 基 督 徒 青 年 的 信 仰 也 受 到 了 無 情 的 考 驗 和 強 而 有 力 的 挑 戰 , 此 時 期 , 許 多 基 督 徒 紛 紛 放 棄 了 信 仰 。

當 時 , 有 一 位 與 我 感 情 相 當 不 錯 的 姐 妹 也 根 據 局 勢 的 發 展 , 認 定 傳 道 人 的 道 路 , 不 僅 是 苦 路 , 且 是 絕 路 。 因 此 她 本 著 愛 心 , 勸 阻 我 繼 續 在 這 條 路 上 前 進 。

其 實 , 這 個 時 代 的 大 轉 變 , 何 嘗 不 在 我 心 靈 掀 起 了 洶 湧 的 巨 浪 ? 我 又 何 嘗 不 喜 歡 融 合 在 這 新 的 潮 流 中 ? 但 我 是 信 神 的 , 我 信 祂 不 但 是 我 的 主 宰 , 也 是 萬 有 的 主 宰 。 若 人 們 不 承 認 神 的 存 在 , 並 以 消 滅 宗 教 為 建 設 國 家 的 手 段 和 目 標 之 一 , 對 這 樣 的 一 個 潮 流 , 我 怎 能 沒 有 戒 懼 ! 且 對 思 潮 的 後 果 , 又 怎 能 盲 目 的 樂 觀 !

時 代 潮 流 與 信 仰 的 衝 突 , 感 情 與 理 想 的 矛 盾 , 給 我 帶 來 極 大 的 痛 苦 。 我 的 身 體 雖 在 神 學 院 中 , 我 的 心 卻 時 常 遨 游 在 神 學 院 以 外 的 天 地 之 中 , 我 簡 直 無 法 靜 下 心 來 學 習 。

有 一 天 晚 上 , 我 痛 苦 不 安 至 極 , 覺 得 不 能 再 如 此 拖 延 下 去 , 因 此 獨 自 一 人 進 入 禱 告 室 , 向 主 傾 吐 心 中 的 苦 情 。 我 也 暗 暗 地 希 望 , 主 能 准 許 我 離 開 神 學 院 , 讓 我 像 其 他 青 年 基 督 徒 一 樣 , 投 身 在 建 設 新 中 國 的 隊 伍 之 中 。 可 是 , 正 當 我 如 此 哭 泣 如 訴 地 禱 告 時 , 突 然 有 一 句 聖 經 的 話 , 如 同 閃 電 般 照 亮 我 的 心 : 「 這 世 界 和 其 上 的 情 慾 , 都 要 過 去 ; 唯 獨 遵 行 神 旨 意 的 , 是 永 遠 長 存 。 」 ( 約 壹 二 1 7 )

那 時 我 對 聖 經 還 不 熟 悉 , 雖 然 曾 讀 過 一 兩 遍 , 但 這 節 聖 經 究 竟 記 載 於 何 處 卻 是 毫 無 印 象 。 然 而 它 竟 是 那 麼 清 楚 地 出 現 了 , 不 但 帶 來 光 和 力 , 也 帶 來 了 安 慰 和 撫 摸 。 就 在 這 一 瞬 間 , 我 心 中 的 悲 哀 、 黑 暗 、 掙 扎 全 都 一 掃 而 光 , 所 有 的 乃 是 光 明 和 安 寧 ! 何 等 快 、 又 是 何 等 大 的 改 變 !

因 為 在 心 靈 中 已 看 見 了 那 「 要 過 去 」 的 和 那 「 永 遠 長 存 」 的 分 別 , 且 神 已 經 將 我 引 導 到 永 遠 長 存 的 路 上 , 我 怎 會 再 去 留 戀 那 「 要 過 去 的 」 呢 ? 因 此 , 在 這 個 禱 告 後 , 我 的 心 情 開 始 穩 定 下 來 , 在 神 學 院 的 學 習 生 活 就 逐 漸 正 常 化 了 。

神 所 配 合 的 婚 姻

遠 在 我 神 學 尚 未 畢 業 時 , 有 一 次 為 了 幫 助 一 個 孤 兒 , 曾 前 往 上 海 的 一 間 孤 兒 院 訪 問 。 代 表 孤 兒 院 出 來 接 待 我 的 , 竟 然 是 我 所 認 識 的 另 外 一 所 大 學 基 督 徒 團 契 的 孫 姐 妹 。

原 來 她 在 課 餘 之 暇 , 來 到 此 地 作 義 務 教 師 。 從 前 在 大 學 的 各 種 學 生 聯 合 聚 會 中 , 我 曾 多 次 見 過 她 , 但 是 因 為 不 屬 同 一 學 校 , 所 以 沒 有 甚 麼 交 往 , 也 沒 有 留 下 甚 麼 深 刻 印 象 。 但 是 這 一 次 意 外 的 會 見 , 卻 留 下 了 一 種 難 以 解 釋 的 滋 味 在 心 間 。

沒 有 想 到 大 約 一 年 多 之 後 , 她 完 成 了 大 學 學 業 , 也 獻 身 傳 道 , 並 且 是 來 到 我 所 在 的 神 學 院 受 造 就 。 這 時 , 我 已 畢 業 , 且 被 神 學 院 留 下 作 助 教 。 由 於 我 與 她 過 去 曾 在 大 學 生 基 督 徒 的 各 種 聚 會 中 見 過 面 , 在 背 景 和 志 向 上 有 不 少 相 似 之 處 , 所 以 在 我 的 心 靈 中 , 總 覺 得 與 她 的 關 係 比 其 他 的 同 學 更 加 親 切 。

更 奇 妙 的 是 , 她 來 學 院 不 久 , 我 們 的 院 長 和 幾 位 年 齡 較 大 的 同 學 , 竟 不 約 而 同 地 先 後 對 我 說 : 「 我 覺 得 孫 姐 妹 與 你 是 十 分 相 配 的 一 對 。 」 他 們 的 話 當 然 在 我 的 感 情 上 激 起 了 浪 花 , 然 而 , 我 們 雖 是 一 同 生 活 在 神 學 院 裡 , 能 夠 單 獨 見 面 的 機 會 卻 很 少 , 彼 此 促 膝 傾 談 就 更 是 不 可 能 的 事 。 因 此 , 我 只 是 暗 中 觀 察 她 的 一 言 一 行 , 對 她 的 愛 慕 之 情 與 日 俱 增 。

我 幾 乎 日 日 為 此 禱 告 , 終 於 , 機 會 來 了 。 在 一 次 參 加 大 學 生 的 聚 會 之 後 , 歸 途 中 恰 巧 只 有 我 們 兩 人 同 行 , 於 是 我 鼓 起 勇 氣 向 她 表 白 我 的 愛 意 。 她 的 反 應 雖 是 默 然 不 語 , 卻 也 沒 有 意 外 和 驚 訝 的 表 情 , 因 此 , 我 知 道 她 已 接 受 我 的 愛 了 。 那 一 段 歸 途 雖 短 , 但 是 從 那 一 刻 起 , 我 倆 已 默 默 地 以 心 相 許 , 開 始 了 人 生 中 另 一 段 最 重 要 、 最 漫 長 也 是 最 幸 福 的 路 程 。 之 後 不 久 , 我 們 徵 得 院 長 和 家 長 的 同 意 , 便 於 1 9 5 2 年 春 天 訂 婚 。 到 了 當 年 的 9 月 2 4 日 , 在 眾 弟 兄 姐 妹 的 祝 福 中 , 我 們 雙 雙 攜 手 走 向 婚 禮 的 壇 前 。 為 我 們 主 持 婚 禮 的 是 眾 信 徒 所 敬 重 的 楊 紹 唐 牧 師 , 參 加 的 人 約 有 二 百 多 , 並 有 國 立 上 海 音 樂 專 科 學 校 的 女 高 音 楊 姐 妹 獨 唱 《 我 寧 願 有 耶 穌 》 , 在 整 個 婚 禮 中 , 滿 了 歡 樂 , 敬 拜 和 詩 歌 。

我 們 婚 後 不 久 , 就 進 入 了 風 暴 不 斷 的 旅 途 中 , 曾 被 死 亡 的 痛 苦 所 纏 繞 , 也 遭 到 不 信 之 人 無 情 的 鬥 爭 和 逼 迫 , 又 多 次 因 自 己 的 無 知 和 失 敗 而 灰 心 喪 膽 。 每 次 我 們 都 一 同 流 淚 , 一 同 祈 禱 , 彼 此 撫 慰 , 彼 此 激 勵 。 以 致 我 們 這 兩 個 軟 弱 無 能 的 人 , 攜 手 將 近 卅 年 , 仍 然 能 走 在 這 條 事 奉 主 的 道 路 上 。 回 頭 一 看 , 若 不 是 主 的 保 守 和 祂 的 恩 賜 , 豈 不 是 早 就 要 從 這 條 榮 耀 的 路 上 退 後 , 甚 至 失 蹤 了 ! 所 以 , 唯 有 在 基 督 裡 的 婚 姻 , 才 能 找 到 我 們 最 忠 實 和 最 適 合 的 終 身 伴 侶 。

婚 後 , 當 妻 將 她 獻 身 傳 道 的 經 過 仔 細 地 說 給 我 聽 時 , 我 愈 發 感 謝 神 。 因 為 我 更 加 領 悟 , 她 的 確 是 神 賜 給 我 的 賢 妻 , 得 到 她 ( 除 了 神 自 己 之 外 ) 是 我 在 地 上 最 大 的 幸 福 。

那 時 她 曾 如 此 敘 述 她 的 獻 身 經 過 : 在 我 大 學 畢 業 前 一 日 , 賈 玉 銘 牧 師 到 我 家 作 客 ( 賈 老 牧 師 是 我 父 親 的 摯 友 ) , 在 與 父 親 言 談 之 間 , 賈 牧 師 突 然 問 我 父 親 : 「 凌 莉 就 要 大 學 畢 業 了 , 畢 業 以 後 她 作 甚 麼 ? 」 我 父 親 回 答 說 : 「 她 已 將 自 己 奉 獻 給 主 了 , 一 切 聽 主 的 安 排 和 引 導 。 」 我 當 時 靜 聽 他 們 的 談 話 , 一 言 不 發 。 但 是 老 牧 師 一 聽 說 我 已 奉 獻 , 頓 時 笑 容 綻 開 , 並 且 興 致 勃 勃 地 說 : 「 好 哇 ! 從 今 以 後 她 不 要 再 叫 凌 莉 , 應 當 改 為 『 靈 立 』 - - 聖 靈 而 立 的 女 子 。 」 接 著 , 他 轉 過 身 來 對 我 說 : 「 靈 立 畢 業 後 要 為 主 作 工 , 先 來 我 們 靈 修 神 學 院 讀 神 學 , 受 造 就 。 」

是 夜 , 老 牧 師 留 在 我 們 家 中 。 晚 上 睡 覺 時 , 他 每 一 次 醒 過 來 時 , 總 是 念 念 有 詞 地 說 : 「 哈 利 路 亞 , 將 靈 立 獻 上 了 … 感 謝 主 , 將 靈 立 獻 上 了 。 」 他 這 樣 時 睡 覺 , 時 禱 告 , 與 他 同 睡 一 房 的 三 哥 不 但 感 到 新 奇 , 更 驚 訝 的 是 , 發 現 自 己 的 妹 妹 已 獻 身 傳 道 , 為 何 自 己 還 被 蒙 在 鼓 裡 ?

所 以 到 了 第 二 天 , 家 中 的 人 都 來 問 我 , 妳 是 何 時 決 定 獻 身 傳 道 的 ? 搞 得 我 也 丈 二 金 剛 , 摸 不 著 頭 腦 。

我 想 我 不 過 是 決 定 奉 獻 自 己 , 聽 從 主 的 安 排 ; 爸 爸 明 明 也 是 如 此 告 訴 老 牧 師 的 , 為 何 他 竟 體 會 為 「 獻 身 作 傳 道 」 。 因 此 對 老 牧 師 這 種 自 說 自 話 的 作 風 有 些 不 滿 , 然 而 , 老 牧 師 那 種 敬 虔 的 禱 告 生 活 和 愛 主 的 熱 忱 , 還 是 不 能 不 令 我 由 衷 的 敬 佩 。

而 在 經 過 了 這 樣 一 段 日 子 的 禱 告 和 掙 扎 之 後 , 我 終 於 明 白 , 神 的 確 是 要 我 獻 身 傳 道 。

按 人 看 來 , 既 已 按 老 牧 師 所 盼 望 的 , 決 心 獻 身 傳 道 了 , 那 麼 到 他 所 辦 的 靈 修 神 學 院 受 神 學 教 育 , 豈 不 是 順 理 成 章 的 事 ? 未 料 到 那 一 年 , 報 名 入 靈 修 神 學 院 的 人 特 別 多 , 單 從 華 北 就 來 了 好 幾 位 姐 妹 ( 如 宋 尚 節 的 女 兒 宋 天 嬰 , 倫 敦 已 故 王 又 得 牧 師 的 女 兒 王 頌 靈 等 等 ) , 靈 修 神 學 院 的 女 生 宿 舍 已 告 額 滿 , 而 我 又 報 名 太 晚 , 所 以 一 時 收 納 不 下 , 老 牧 師 要 我 等 半 年 之 後 再 入 學 , 但 我 覺 得 既 已 下 決 心 , 就 當 積 極 前 行 , 不 然 將 半 年 時 光 浪 費 實 在 可 惜 。 因 此 , 經 過 相 當 懇 切 地 禱 告 和 考 慮 , 終 於 決 定 改 來 我 們 這 裡 受 造 就 了 。 因 此 …

她 說 到 這 裡 , 我 倆 都 會 意 地 歡 笑 起 來 , 因 為 知 道 , 這 是 主 特 意 的 安 排 , 為 的 是 要 連 結 我 倆 , 在 人 生 的 旅 途 中 作 終 生 的 伴 侶 , 在 主 的 事 工 上 作 最 得 力 的 同 工 。

我 們 相 識 的 日 子 可 算 不 短 , 但 是 並 沒 有 甚 麼 浪 漫 的 戀 愛 過 程 。 在 婚 禮 上 , 也 沒 有 甚 麼 熱 鬧 的 場 面 和 熱 情 的 宴 樂 。 結 婚 之 後 , 甚 至 連 一 天 的 蜜 月 旅 行 也 沒 有 。 但 是 自 那 一 天 起 , 我 們 確 是 永 結 同 心 , 因 此 在 後 來 的 歲 月 中 能 彼 此 扶 持 地 面 對 人 生 道 路 的 一 切 艱 難 困 苦 。 在 我 們 共 同 生 活 的 歲 月 裡 , 痛 苦 使 我 們 愛 得 更 深 。 因 此 痛 苦 過 去 之 後 , 所 留 下 的 , 也 常 是 令 人 陶 醉 的 甘 甜 。

暴 風 中 火 的 試 煉

1 9 5 5 年 , 正 當 我 們 一 家 人 仍 然 被 疾 病 糾 纏 的 無 法 脫 身 時 , 一 場 無 情 的 風 暴 又 向 我 們 迎 面 擊 來 。

大 約 是 在 1 9 5 5 年 的 春 夏 之 交 , 全 國 展 開 了 「 肅 清 反 革 命 運 動 」 。 各 階 層 中 被 共 產 黨 認 為 不 可 靠 的 人 , 或 是 與 以 前 的 政 府 有 過 關 係 的 人 , 都 紛 紛 被 捕 入 獄 。 就 在 這 個 運 動 的 名 義 下 , 政 府 在 教 會 內 也 拘 捕 了 北 京 的 王 明 道 先 生 , 上 海 基 督 徒 聚 會 處 的 一 群 負 責 同 工 , 另 外 還 有 全 國 各 地 一 大 批 愛 主 的 教 會 領 袖 , 被 神 重 用 、 被 聖 徒 愛 戴 的 傳 道 人 , 似 乎 被 一 網 打 盡 了 。 一 時 之 間 , 全 國 被 恐 怖 所 籠 罩 , 人 心 震 動 , 驚 慄 萬 狀 。

共 產 黨 這 樣 大 規 模 的 逼 迫 教 會 , 是 我 從 未 料 到 的 。 尤 其 使 我 驚 懼 的 是 , 在 上 海 聚 會 被 捕 的 同 工 中 , 竟 有 一 位 是 我 熟 悉 的 X X X 弟 兄 。 他 與 我 有 許 多 相 似 之 處 , 例 如 同 是 大 學 畢 業 後 奉 獻 的 , 在 同 一 間 神 學 院 受 造 就 , 又 是 同 班 同 學 ; 在 工 作 上 , 我 們 都 對 青 少 年 學 生 有 負 擔 ; 更 妙 的 是 , 我 們 兩 人 都 是 肺 病 患 者 。 與 他 不 同 的 只 是 , 不 在 同 一 個 地 方 工 作 而 已 。 因 為 有 以 上 種 種 的 相 同 點 , 所 以 在 神 學 院 同 窗 的 時 候 , 以 及 剛 從 神 學 院 畢 業 後 的 那 一 段 時 間 中 , 他 與 我 常 有 交 通 與 往 來 。 但 是 後 來 幾 年 , 因 為 各 人 都 忙 於 應 付 自 己 的 工 作 和 家 庭 , 再 加 上 我 患 了 肺 病 , 彼 此 的 來 往 也 就 中 斷 了 。 如 今 , 他 竟 因 反 革 命 的 罪 名 而 被 逮 , 這 是 我 所 始 料 未 及 的 。 但 是 , 對 於 自 己 的 命 運 , 我 仍 然 存 著 僥 幸 的 心 理 , 以 為 自 己 決 不 會 有 甚 麼 太 大 的 危 險 。 因 為 一 方 面 , 我 患 肺 病 已 有 好 幾 年 , 在 教 會 工 作 上 , 根 本 沒 有 甚 麼 活 動 ; 另 一 方 面 , 從 解 放 以 來 , 我 就 盡 力 響 應 政 府 的 號 召 , 積 極 參 加 生 產 勞 動 ; 再 者 , 從 我 過 去 的 背 景 之 中 , 他 們 也 不 難 發 現 , 我 一 貫 是 「 循 規 蹈 矩 」 的 人 ; 至 於 我 的 思 想 , 原 來 也 是 傾 向 於 「 進 步 」 的 。 我 想 , 中 共 總 不 會 怕 這 麼 一 個 又 病 、 又 無 才 能 、 又 順 從 ( 或 可 說 是 傾 向 他 們 ) 的 小 人 物 吧 。 然 而 , 在 那 社 會 中 所 發 生 的 許 多 事 , 卻 不 是 可 以 憑 常 理 解 釋 得 通 的 。 不 久 之 後 , 我 所 認 為 的 那 些 「 合 情 合 理 」 的 安 全 保 障 , 都 被 無 情 地 打 得 粉 碎 , 逼 迫 的 大 錘 也 向 我 迎 頭 擊 打 下 來 。

一 天 下 午 , 我 正 在 神 學 院 門 前 散 步 , 忽 然 看 見 有 兩 部 警 車 向 院 方 開 來 。 在 門 口 停 下 後 , 從 車 中 跳 下 好 幾 個 穿 便 裝 的 警 察 , 為 首 的 人 一 知 道 我 是 院 方 的 老 師 , 立 刻 厲 聲 說 : 「 我 們 奉 命 前 來 逮 捕 一 位 匿 居 在 你 們 這 裡 的 反 革 命 份 子 張 X X 。 」 他 們 一 邊 說 一 邊 就 進 入 院 內 , 似 乎 對 我 們 神 學 院 的 地 理 非 常 熟 悉 。 不 一 會 就 從 廚 房 中 抓 到 張 X X , 並 且 將 他 兩 手 銬 鎖 , 由 三 個 人 押 著 上 了 車 , 剎 時 之 間 絕 塵 而 去 。 留 下 的 兩 個 幹 部 也 立 刻 進 入 辦 公 室 , 將 我 們 三 個 負 責 人 召 到 前 面 , 大 大 的 訓 斥 一 番 :

「 反 革 命 的 張 X X , 在 國 民 黨 時 代 曾 任 安 徽 某 地 警 察 局 長 , 他 曾 殺 害 九 條 人 命 , 我 們 尋 求 他 的 下 落 已 有 數 年 之 久 , 原 來 竟 藏 在 你 們 這 裡 ! 你 們 打 著 宗 教 團 體 的 招 牌 , 但 事 實 上 , 卻 是 反 革 命 份 子 的 製 造 所 和 防 空 洞 。 政 府 決 不 允 許 你 們 這 樣 無 法 無 天 下 去 , 從 今 天 起 , 你 們 必 須 停 課 , 全 院 的 老 師 和 學 生 也 一 律 要 展 開 政 治 學 習 , 我 們 要 派 五 位 同 志 住 在 你 們 中 間 幫 助 你 們 。 至 於 你 們 的 前 途 如 何 , 就 看 這 個 期 間 你 們 自 己 對 黨 的 政 策 反 應 如 何 來 決 定 了 。 」

果 然 , 五 個 幹 部 立 刻 來 到 。 這 個 迅 雷 不 及 掩 耳 的 劇 變 , 使 全 院 的 師 生 頓 時 亂 成 一 團 , 人 人 成 了 將 宰 的 羔 羊 , 任 憑 他 們 宰 割 。

學 習 一 開 始 , 幹 部 們 立 刻 將 師 生 隔 離 , 這 樣 不 僅 可 以 達 到 孤 立 老 師 的 目 的 , 又 可 以 離 間 師 生 間 的 感 情 。 幹 部 們 時 時 與 學 生 開 會 , 他 們 不 是 以 花 言 巧 語 迷 惑 青 年 人 , 使 之 相 信 政 府 關 心 愛 護 他 們 ; 便 是 千 方 百 計 地 恐 嚇 他 們 , 使 他 們 覺 得 再 繼 續 跟 著 老 師 走 , 必 會 被 新 社 會 棄 絕 , 走 向 死 亡 的 結 局 。 所 以 沒 有 幾 天 , 學 生 的 態 度 便 大 大 改 變 了 : 比 較 持 重 的 學 生 不 敢 親 近 老 師 , 思 想 比 較 簡 單 的 學 生 , 則 開 始 敵 視 老 師 。 逐 漸 地 , 鬥 爭 老 師 的 氣 氛 愈 來 愈 明 顯 了 。

此 時 , 我 的 病 仍 未 痊 癒 , 所 以 經 常 臥 在 床 上 , 很 少 外 出 。 但 是 有 一 天 , 一 位 幹 部 進 入 我 的 房 中 , 吩 咐 我 起 來 , 要 我 與 大 家 一 同 去 聽 上 海 宗 教 事 務 局 局 長 的 報 告 。 我 推 辭 說 , 我 患 肺 病 已 許 久 , 醫 生 要 我 靜 臥 休 養 , 所 以 我 不 能 去 。 「 你 不 能 去 也 得 去 , 我 非 得 要 你 去 ! 」 他 竟 無 理 的 發 起 怒 來 。 我 無 可 奈 何 地 從 床 上 起 來 , 隨 著 全 院 的 師 生 一 齊 去 了 , 心 中 暗 想 , 我 一 定 無 法 躲 避 這 次 災 難 了 。

原 來 這 次 報 告 , 是 針 對 著 最 近 逮 捕 了 教 會 的 領 袖 而 發 動 的 , 由 上 海 宗 教 事 務 局 局 長 親 自 出 馬 , 向 基 督 教 界 說 明 真 相 。 會 場 就 是 借 用 上 海 眾 教 會 中 容 量 最 大 的 「 南 陽 路 基 督 徒 聚 會 處 」 , 這 個 會 所 足 足 可 容 納 三 千 多 人 。 我 們 到 那 裡 一 看 , 到 處 擠 滿 了 人 , 各 教 會 的 教 牧 人 員 , 長 老 執 事 以 及 一 些 信 徒 領 袖 都 被 召 了 來 。 大 家 的 面 凝 重 , 即 使 是 熟 悉 的 人 見 面 也 只 是 默 然 相 對 而 已 。

大 會 開 始 , 局 長 開 始 講 話 了 。 他 那 天 講 話 的 內 容 如 今 仍 能 依 稀 記 得 一 些 , 大 意 如 下 :

「 政 府 最 近 在 基 督 教 界 逮 捕 了 一 些 人 , 也 許 有 人 因 此 以 為 , 共 產 黨 開 始 迫 害 基 督 徒 了 。 我 們 的 憲 法 明 文 規 定 , 人 民 有 宗 教 信 仰 的 自 由 。 憲 法 是 不 能 改 的 , 因 此 , 有 信 仰 自 由 就 是 有 信 仰 自 由 , 過 去 是 如 此 , 現 在 是 如 此 , 將 來 仍 是 如 此 。 但 是 , 政 府 卻 決 不 允 許 任 何 人 , 披 著 宗 教 的 外 衣 進 行 反 革 命 活 動 。 到 底 最 近 在 基 督 教 裡 逮 捕 的 這 些 人 , 是 宗 教 份 子 呢 , 或 是 披 著 宗 教 的 外 衣 進 行 反 革 命 份 子 呢 ? 今 天 請 你 們 來 聽 聽 他 們 自 己 的 口 供 錄 音 , 然 後 請 你 們 自 己 判 斷 吧 ! 」

「 第 一 位 我 們 要 播 放 的 , 是 反 革 命 份 子 X X X 的 口 供 , 他 的 坦 白 比 較 徹 底 , 政 府 將 會 根 據 『 坦 白 從 寬 』 的 政 策 , 從 輕 發 落 他 。 」

原 來 局 長 所 說 的 這 位 X X X , 就 是 我 以 上 所 說 的 那 一 位 神 學 院 同 學 。 我 真 不 敢 相 信 自 己 的 耳 朵 , 他 怎 麼 會 承 認 自 己 是 反 革 命 份 子 ! 因 此 我 當 然 要 更 加 全 神 貫 注 的 聽 他 的 口 供 了 。 果 然 , 錄 音 機 傳 出 他 的 聲 音 :

「 我 叫 X X X , 我 是 一 位 披 著 宗 教 的 外 衣 進 行 反 革 命 活 動 的 反 革 命 份 子 , 並 且 我 還 有 一 個 反 革 命 集 團 , 其 中 的 成 員 包 括 有 焦 源 濂 , X X X … 等 人 。 」

他 不 僅 承 認 自 己 是 反 革 命 份 子 , 還 誣 供 我 是 他 反 革 命 集 團 中 的 第 一 員 大 將 。 這 真 是 晴 天 霹 靂 , 頓 時 打 得 我 天 旋 地 轉 , 以 致 以 後 他 供 認 些 甚 麼 我 都 聽 不 見 了 。 這 時 , 只 見 四 周 圍 坐 的 同 工 和 同 學 , 個 個 變 了 臉 色 , 而 那 些 參 雜 在 我 們 中 間 的 幹 部 , 也 都 向 我 轉 過 臉 來 , 目 中 射 出 凶 光 , 臉 上 顯 出 可 怕 的 冷 笑 。

約 有 三 個 小 時 的 大 會 終 於 在 恐 怖 和 驚 惶 中 過 去 。 散 會 時 , 所 有 的 同 學 都 紛 紛 躲 避 我 , 好 像 我 已 成 了 一 個 全 身 長 滿 了 大 痲 瘋 的 病 人 。 我 深 深 地 感 到 被 人 群 遺 棄 的 滋 味 , 是 何 等 的 孤 單 和 悲 哀 ! 只 有 藉 著 禱 告 , 拖 著 軟 弱 的 腿 , 獨 自 一 人 慢 慢 地 回 到 家 中 。

回 到 家 後 , 立 刻 向 妻 述 說 這 個 凶 信 。 我 們 深 信 大 難 必 會 臨 頭 , 因 此 不 但 一 起 禱 告 , 求 主 給 我 們 力 量 去 迎 接 它 , 也 互 相 勸 勉 , 在 任 何 壓 力 之 下 , 決 不 為 了 保 全 自 己 而 胡 言 亂 語 地 陷 害 別 人 。

院 內 的 氣 氛 比 從 前 更 加 緊 張 了 。 另 外 一 位 比 我 年 長 的 同 工 , 已 被 幹 部 從 家 中 拉 了 出 來 , 將 他 禁 閉 在 女 生 宿 舍 的 一 間 小 房 間 , 要 他 隔 離 反 省 , 坦 白 交 待 出 自 己 的 罪 行 。 不 久 就 傳 出 , 他 也 寫 了 坦 白 書 , 甚 至 承 認 自 己 是 「 帝 國 主 義 者 」 畢 教 士 ( 從 前 的 神 學 院 院 長 , 一 位 美 國 女 宣 教 師 ) 所 派 遣 的 特 務 份 子 。 更 糟 糕 的 是 , 他 也 將 我 的 名 字 列 在 所 謂 特 務 份 子 之 內 。 接 二 連 三 , 我 被 控 告 了 這 麼 嚴 重 的 罪 名 , 那 些 幹 部 怎 麼 會 輕 易 的 將 我 放 過 。 所 以 一 兩 天 後 , 他 們 終 於 也 將 我 從 床 上 拉 起 來 , 把 我 關 在 小 小 的 圖 書 館 內 , 命 令 我 檢 討 自 己 。

年 青 的 學 生 們 看 見 情 勢 急 轉 直 下 , 兩 個 老 師 都 被 關 了 起 來 , 又 加 上 幹 部 們 竭 力 地 恐 嚇 和 煽 動 , 以 致 大 多 數 的 學 生 都 「 革 命 情 緒 高 漲 」 起 來 , 紛 紛 揭 發 院 方 的 黑 暗 , 又 控 訴 老 師 的 反 動 罪 行 和 言 論 。 主 內 的 親 密 關 係 , 師 生 的 情 形 似 乎 在 頃 刻 間 被 破 壞 無 遺 。 ( 事 實 上 , 大 多 數 青 年 學 生 是 受 嚇 被 騙 , 才 會 一 時 軟 弱 至 此 。 然 而 主 裡 生 命 相 連 的 關 係 是 無 人 能 破 壞 的 , 因 此 , 這 些 青 年 學 生 後 來 大 多 仍 是 回 轉 過 來 ; 其 中 有 些 最 近 且 恢 復 通 信 , 並 且 得 知 他 們 在 極 其 艱 難 的 環 境 中 , 仍 熱 心 傳 道 。 )

我 被 隔 離 在 鬥 室 之 中 , 經 常 由 兩 位 女 學 生 在 門 外 把 守 : 一 面 禁 止 任 何 人 與 我 接 近 , 一 面 隨 時 將 我 的 一 舉 一 動 報 告 給 幹 部 。 幹 部 命 令 我 寫 坦 白 書 , 必 須 將 自 己 從 八 歲 起 的 生 活 、 言 行 、 親 戚 和 朋 友 都 詳 細 地 交 代 清 楚 , 並 且 還 要 加 以 分 析 和 批 判 。 有 時 幹 部 會 突 然 把 我 帶 去 他 們 的 辦 公 室 , 嚴 厲 的 審 問 , 或 是 拍 桌 指 鼻 的 大 罵 。 我 所 寫 的 「 坦 白 書 」 一 次 又 一 次 地 被 退 了 回 來 , 因 為 他 們 認 為 我 交 代 不 夠 徹 底 , 批 判 也 不 深 刻 。 我 的 內 心 除 了 恐 懼 和 感 到 冤 屈 之 外 , 逐 漸 也 萌 發 出 憤 怒 和 報 復 的 情 緒 。 我 實 在 想 不 通 , 究 竟 我 犯 了 甚 麼 罪 ? 我 不 僅 從 來 不 會 反 對 過 他 們 , 實 際 上 從 我 學 生 時 代 起 , 甚 至 到 了 後 來 成 為 傳 道 人 後 , 也 一 貫 地 同 情 和 擁 護 他 們 的 理 想 , 又 盡 量 在 我 信 仰 之 內 , 用 實 際 的 行 動 來 順 從 他 們 的 領 導 。 但 是 , 為 甚 麼 他 們 如 今 對 我 如 此 殘 忍 、 如 此 無 理 ?

自 我 患 肺 病 以 來 , 胃 口 一 直 不 佳 , 晚 間 時 時 失 眠 。 被 關 入 鬥 室 後 , 不 食 不 眠 的 情 況 更 加 嚴 重 。 每 當 夜 深 人 靜 , 眾 人 都 進 入 夢 鄉 時 , 更 是 轉 側 床 上 , 百 感 交 集 , 思 潮 洶 湧 。 這 時 那 惡 者 撒 但 便 趁 虛 而 入 , 催 使 我 鋌 而 走 險 , 趁 深 夜 眾 人 安 睡 無 備 , 悄 悄 地 起 來 將 廚 房 中 的 大 菜 刀 拿 出 來 , 將 這 些 幹 部 斬 死 , 然 後 自 戕 , 大 家 同 歸 於 盡 。 好 幾 夜 , 這 個 思 想 一 直 出 現 , 但 是 當 我 一 想 到 神 , 就 立 刻 發 現 這 是 何 等 重 大 的 罪 , 我 的 信 心 和 愛 心 是 何 等 膚 淺 , 不 禁 滿 心 羞 愧 。 一 面 立 刻 驅 除 這 個 惡 念 , 一 面 求 主 赦 免 , 並 給 我 力 量 承 擔 一 切 的 苦 難 。 這 件 事 , 至 今 我 回 想 起 來 , 仍 不 免 捏 一 把 冷 汗 。

在 我 所 寫 的 那 些 坦 白 書 中 , 我 始 終 堅 持 自 己 雖 有 反 對 共 產 主 義 的 無 神 論 思 想 , 這 是 因 為 我 的 信 仰 所 帶 給 我 自 然 有 的 意 識 反 應 , 但 是 我 卻 決 不 承 認 自 己 是 一 個 反 革 命 份 子 , 更 沒 有 甚 麼 反 革 命 集 團 的 存 在 。 這 些 幹 部 也 曾 恐 嚇 我 妻 , 盼 望 能 從 她 口 中 , 得 到 一 些 我 的 罪 狀 , 或 驅 使 她 來 苦 勸 我 承 認 自 己 是 反 革 命 和 其 他 根 本 沒 有 的 罪 狀 。 但 是 我 妻 洞 悉 他 們 的 詭 計 , 勇 敢 地 向 他 們 宣 告 : 「 他 沒 有 任 何 政 治 問 題 , 這 是 我 深 知 道 的 。 」 我 們 曾 互 勉 , 要 誠 實 的 對 待 這 個 運 動 , 若 是 我 們 真 有 問 題 , 就 當 徹 底 交 代 並 悔 改 ; 若 是 沒 有 問 題 , 決 不 望 風 捕 影 地 亂 說 。 因 此 , 經 過 了 一 個 多 月 的 鬥 爭 和 學 習 , 他 們 終 於 宣 告 我 無 罪 , 將 我 放 了 出 來 。 但 是 神 學 院 卻 被 宣 告 為 「 反 動 團 體 」 , 立 時 封 閉 了 。

解 開 心 靈 的 死 結

1 9 5 8 年 , 年 輕 的 傳 道 人 都 被 下 放 到 工 廠 勞 動 。 我 成 了 羊 毛 衫 廠 的 工 人 。 在 工 廠 中 勞 動 , 身 心 雖 然 疲 憊 交 加 , 這 卻 不 是 最 苦 痛 的 事 , 最 苦 痛 的 莫 過 於 當 時 心 中 有 一 個 死 結 , 總 是 無 法 解 開 。 我 常 是 一 面 工 作 , 一 面 思 想 , 為 甚 麼 自 從 奉 獻 作 傳 道 以 來 , 我 的 路 是 如 此 不 順 ? 遭 遇 也 總 是 如 此 不 幸 ? 我 本 不 願 作 傳 道 人 , 但 主 偏 要 感 動 我 走 這 一 條 路 。 當 我 真 的 獻 身 以 後 , 卻 又 經 歷 到 這 是 一 條 絕 路 , 不 但 不 能 傳 道 , 反 而 成 了 被 強 迫 勞 動 的 問 題 人 物 。 我 想 , 這 一 切 的 遭 遇 應 當 是 神 早 已 知 道 的 , 那 麼 為 甚 麼 祂 當 年 還 要 感 動 我 獻 身 傳 道 ? 這 真 是 叫 人 百 思 不 得 其 解 。

另 外 , 我 也 常 常 顧 影 自 憐 , 因 為 當 時 我 的 那 副 尊 容 , 連 我 自 己 看 了 也 都 會 感 到 啼 笑 皆 非 。 身 上 穿 了 工 作 服 , 頭 帶 罩 帽 , 兩 手 有 袖 套 , 腰 間 繫 圍 裙 。 這 樣 的 打 扮 , 又 似 男 又 似 女 , 十 分 尷 尬 。 每 次 路 經 工 廠 外 面 的 大 馬 路 , 前 往 飯 廳 吃 飯 時 , 常 常 更 是 疑 神 疑 鬼 , 因 怕 在 路 上 遇 見 大 學 時 代 那 些 不 信 主 的 同 學 。 我 想 , 這 副 模 樣 被 他 們 看 到 , 豈 不 成 了 談 笑 的 話 柄 ? 有 時 想 到 自 己 的 前 途 , 我 就 料 定 很 難 有 希 望 從 這 當 中 脫 身 , 本 以 為 餘 生 注 定 要 消 蝕 在 這 無 聊 的 苦 工 當 中 了 。 一 想 到 這 裡 , 甚 至 覺 得 自 己 的 獻 身 傳 道 就 是 一 個 錯 誤 , 但 大 錯 已 成 , 只 好 認 了 。

這 段 期 間 , 我 雖 沒 有 放 棄 信 仰 , 但 卻 已 完 全 忘 記 了 信 仰 的 真 實 意 義 與 價 值 。 不 僅 生 活 成 了 無 可 奈 何 的 生 存 , 內 心 也 沒 有 平 安 和 能 力 。 在 這 種 情 況 之 下 , 怎 能 為 主 作 美 好 的 見 證 ?

有 一 天 , 當 我 又 在 工 作 中 自 歎 自 憐 時 , 心 裡 忽 然 有 一 個 微 小 的 聲 音 問 我 : 「 你 為 何 如 此 日 日 寡 歡 , 消 極 悲 觀 ? 」 「 生 活 沒 有 意 義 和 價 值 , 還 有 甚 麼 力 量 令 我 歡 樂 。 」 「 為 甚 麼 你 的 生 活 沒 有 意 義 和 價 值 ? 」 這 聲 音 又 問 。 「 我 本 是 獻 身 傳 道 , 但 結 果 卻 成 了 被 改 造 的 罪 人 。 現 實 與 理 想 背 道 而 馳 , 人 生 還 有 甚 麼 意 義 ? 」 「 為 甚 麼 會 有 這 個 改 變 ? 是 你 真 的 犯 了 錯 誤 嗎 ? 」 我 答 : 「 不 是 。 正 因 為 我 要 傳 道 , 才 會 落 到 現 今 這 個 悲 慘 的 地 步 。 」 「 那 麼 , 主 知 道 你 的 心 。 」 我 說 : 「 知 道 又 有 甚 麼 用 ? 生 命 是 短 暫 的 啊 , 怎 能 容 許 如 此 無 情 的 浪 費 ? 」 「 究 竟 怎 樣 的 生 活 , 才 是 有 價 值 的 呢 ? 」 這 聲 音 又 問 。 「 當 然 是 榮 神 益 人 的 生 活 囉 。 」 - - 這 句 話 太 熟 了 , 以 致 它 能 不 假 思 索 地 就 從 心 裡 溜 了 出 來 。 「 那 麼 , 你 在 這 裡 工 作 , 能 不 能 榮 神 益 人 , 孩 子 ? 」 這 一 問 , 竟 把 我 問 倒 了 ; 一 時 , 我 不 知 如 何 回 答 。 「 榮 神 益 人 」 這 一 句 話 實 在 太 熟 了 , 我 不 知 講 了 多 少 遍 , 都 已 經 要 變 成 口 號 、 口 頭 禪 了 , 卻 很 少 真 正 認 真 地 把 它 與 生 活 連 繫 起 來 。 現 在 神 的 靈 提 醒 我 , 叫 我 仔 細 地 思 想 究 竟 自 己 在 甚 麼 情 景 之 下 , 才 能 夠 榮 神 益 人 。 我 立 時 心 中 明 白 , 我 可 以 在 任 何 時 候 , 任 何 境 遇 中 都 過 一 個 榮 神 益 人 的 生 活 , 但 是 我 的 心 仍 不 肯 受 安 慰 。 這 時 主 的 聲 音 又 問 我 :

「 當 年 你 好 幾 次 奉 獻 禱 告 的 時 候 , 不 是 都 留 著 淚 地 向 我 說 : 『 主 啊 , 縱 使 遭 遇 貧 窮 、 痛 苦 , 無 論 海 枯 石 爛 , 我 都 願 愛 祢 , 為 祢 而 活 』 嗎 ? 如 今 這 些 山 盟 海 誓 都 到 哪 裡 去 了 ? 」

我 不 禁 熱 淚 盈 眶 , 才 發 現 自 己 的 信 心 和 愛 心 是 多 麼 的 膚 淺 。 雖 然 我 口 口 聲 聲 地 說 , 已 經 放 下 世 上 的 名 利 富 貴 , 但 實 際 上 , 它 們 在 我 的 心 中 卻 仍 然 佔 有 何 等 重 要 的 地 位 。 因 為 人 生 觀 並 沒 有 真 正 的 改 變 , 所 以 心 情 還 是 那 麼 容 易 地 隨 著 世 界 的 變 動 而 影 響 - - 雖 然 身 體 的 勞 苦 是 不 可 避 免 的 , 但 那 種 心 靈 自 卑 、 自 憐 的 痛 苦 卻 是 自 找 的 、 冤 枉 受 的 。 想 到 這 裡 , 頓 時 醒 悟 過 來 , 立 刻 就 在 那 台 機 器 面 前 , 一 面 工 作 , 一 面 向 主 禱 告 說 : 「 主 啊 , 我 願 意 重 新 獻 上 我 的 心 給 祢 , 真 實 地 為 祢 而 活 , 求 祢 助 我 榮 耀 祢 。 」 隨 著 這 個 簡 短 的 禱 告 , 我 的 心 間 彷 彿 雨 過 天 晴 , 已 失 落 多 時 的 平 安 喜 樂 剎 時 再 次 充 滿 了 我 。 從 此 以 後 , 工 廠 中 繁 重 、 單 調 的 工 作 不 再 使 我 生 厭 ; 因 為 這 些 對 我 而 言 , 已 有 另 外 一 個 屬 天 的 意 義 了 。

事 奉 神 五 十 一 年

我 獻 身 傳 道 , 是 在 1 9 4 8 年 6 月 3 0 日 。 記 得 那 天 考 完 最 後 一 堂 大 學 畢 業 試 後 , 便 立 刻 雇 了 一 輛 三 輪 車 前 往 神 學 院 就 讀 。 當 時 孤 獨 凄 涼 , 內 心 充 滿 了 膽 怯 憂 患 。 五 十 年 過 後 的 6 月 3 0 日 , 我 卻 是 坐 在 高 空 的 飛 機 上 , 從 美 國 西 岸 飛 到 東 岸 , 向 兩 千 海 外 學 人 傳 福 音 。 前 後 的 心 情 是 何 等 的 不 同 ! 半 個 多 世 紀 來 , 歷 盡 滄 海 桑 田 , 而 神 的 話 語 卻 永 遠 不 變 。 而 我 - - 一 個 極 其 卑 微 軟 弱 的 人 , 卻 因 靠 著 神 所 賜 的 話 語 : 「 猶 大 家 所 逃 脫 餘 剩 的 , 仍 要 往 下 扎 根 、 向 上 結 果 。 」 ( 賽 卅 七 3 1 ) 不 但 未 被 時 代 的 巨 浪 所 卷 去 , 並 且 能 為 祂 工 作 直 到 如 今 。 如 今 的 確 證 實 : 歷 史 的 片 段 是 魔 鬼 的 猖 狂 史 , 歷 史 的 整 體 是 神 的 得 勝 史 - - 神 掌 管 歷 史 。 感 謝 神 , 因 為 信 祂 , 使 我 有 正 確 的 歷 史 觀 , 因 而 獲 得 了 正 確 的 人 生 觀 。

本 文 完 稿 時 , 正 值 我 事 奉 神 整 整 五 十 一 年 。 但 當 年 感 動 我 奉 獻 的 詩 篇 第 八 十 四 篇 的 話 仍 然 是 那 麼 新 鮮 , 對 我 的 感 動 力 , 亦 可 說 是 更 勝 於 前 。 因 為 其 中 許 多 的 話 , 如 今 都 已 經 不 再 是 應 許 , 而 變 成 活 生 生 的 經 歷 。

茲 將 這 篇 我 永 不 會 忘 的 詩 , 敬 錄 下 來 :

萬 軍 之 耶 和 華 啊 , 祢 的 居 所 何 等 可 愛 ! 我 羨 慕 渴 想 耶 和 華 的 院 宇 , 我 的 心 腸 、 我 的 肉 體 , 向 永 生 神 呼 籲 。 萬 軍 之 耶 和 華 , 我 的 王 、 我 的 神 啊 , 在 祢 祭 壇 那 裡 , 麻 雀 為 自 己 找 著 房 屋 , 燕 子 為 自 己 找 著 菢 雛 之 窩 。 如 此 住 在 祢 殿 中 的 , 便 為 有 福 , 他 們 仍 要 讚 美 祢 。 靠 祢 有 力 量 、 心 中 想 往 錫 安 大 道 的 , 這 人 便 為 有 福 。 他 們 經 過 流 淚 谷 , 叫 這 谷 變 為 泉 源 之 地 , 並 有 秋 雨 之 福 , 蓋 滿 了 全 谷 。 他 們 行 走 , 力 上 加 力 , 各 人 到 錫 安 朝 見 神 。 耶 和 華 萬 軍 之 神 啊 , 求  聽 我 的 禱 告 。 雅 各 的 神 啊 , 求 祢 留 心 聽 。 神 啊 , 祢 是 我 們 的 盾 牌 , 求 祢 垂 顧 觀 看 祢 受 膏 者 的 面 。 在 祢 的 院 宇 住 一 日 , 勝 似 在 別 處 住 千 日 。 寧 可 在 我 神 殿 中 看 門 , 不 願 住 在 惡 人 的 帳 棚 裡 。 因 為 耶 和 華 神 是 日 頭 , 是 盾 牌 , 要 賜 下 恩 惠 和 榮 耀 。 祂 未 嘗 留 下 一 樣 好 處 不 給 那 些 行 動 正 直 的 人 。 萬 軍 之 耶 和 華 啊 , 倚 靠 祢 的 人 便 為 有 福 !



戴德生(James Hudson Taylor,1832年5月21日-1905年6月3日)

 

出生於英國約克郡(Yorkshire),十七歲的時候蒙上帝呼召到中國傳福音。他是在基督徒的家庭長大,曾經聽到過有些去過中國的宣教士講述中國的歷史、情況與需要。所以當他歸信基督以後,他立刻就決定要到中國去宣教。

戴德生決定要到中國宣教,知道文化和生活環境不同,就開始自學中文,練習睡木床,因為他認為中國居住的環境應該不是很好。同時也學習中國的歷史文化,也像馬禮遜一樣學醫,想以此作為和中國人民接觸點。他那時也開始屬靈操練,學習過信心的生活,有需要的時候就直接向上帝禱告,不向人求。

18539月1921歲的戴德生搭船前往中國。18543月1,在上海登陸,開始在上海以及寧波、汕頭等地宣教。很快的他發現自己所用的傳教方式很有限,很多人不專心聽他講道,對他發的福音書籍和小冊子也沒有興趣。他在街上穿著西裝講道的時候,人家就一直注意看他的服裝。平時,中國人聽到有洋人、洋鬼子來講道了,大家都在那裡嬉笑怒罵或者只是好奇地跟著他。

有一次在佈道的時候發現一個人搖頭晃腦的似很專心地在聽。戴德生很高興,講完後就去找這個人說,「剛剛我看你點頭又搖頭,到底你有甚麼疑問?我可以再講解說明」。

那個人回答說:「我是做裁縫的,看你穿的西裝,看來看去就是想不通。」他又說:「這個西裝前面開叉開這麼大,那冬天的時候不是很冷嗎?還有這西裝袖子上多縫的三個扣子到底有什麼用處呢?大概扣子掉的時候免得找不到替換的,你的扣子會常常掉嗎?我搞不懂這西裝到底為什麼是這樣的呢?而且這西裝這麼硬,穿起來不是很不舒服嗎?」

戴德生經過這個教訓以後,就發現如果穿著這個洋人的洋服在這裡傳教,人家會把你當外人。所以他那時候就下決心要跟中國人一樣,要學習基督道成肉身的精神。他就把西裝式的頭髮剃掉,後邊就梳一條很長的辮子,如同當時之中國人一樣,然後穿中國人的衣服。他當時看西方人穿西裝,過西方式的生活在中國傳教會遇到很大的困難。

18656月25,戴德生在倫敦成立中國內地會。中國內地會是特別為中國設立的,是呼召願意到中國內地的宣教士,因為那中國尚有十一個省份未有宣教士踏足。他們最初的目標是希望中國每一個省份都至少有一對宣教士定居。當時雖然簽訂了北京條約,傳教士可以自由到內地傳教,但大部份來華的西方宣教士仍然集中在中國沿海地區,從東北一直到南邊的廣東,很少人有深入到內地裡面去。

他設立中國內地會以後就帶領了一批宣教士來到中國。內地會後來成為西方的所謂「信心差會」跟世界內地宣教的榜樣,那麼西方宣教史就以他作為分界線,就看到戴德生在宣教運動上的重要性跟地位,從那時候就稱為「內地宣教時期」。他們內地會的「信心原則」(Faith Principle)就是憑著信心按照上帝的呼召去做要做的工作。經費上有困難的時候,他們不公開向人募款,讓上帝感動人來幫助他們的需要。

19056月3,戴德生在湖南長沙去世,埋葬在江蘇鎮江長江邊,與原配妻子瑪莉亞和4個孩子合葬。這也就是說,他把他的一生和家庭都奉獻給上帝,奉獻給中國。碑文上寫著:「他一生常在基督裡A MAN IN CHRIST」。

到現在為止戴家有五代在中國宣教工作。可以說「至於我和我家,我們必定事奉耶和華」這一句話在他們這一家族裡面是落實了。其中第四代的戴紹曾(Jim Taylor)牧師及第五代的孫子戴繼宗牧師現在香港事奉,後者更於1993年與台灣基督徒 柯悅敏 小姐結婚,成為戴家第一位中國人成員。而戴德生成立的內地會,於1964年改稱「海外基督使團」,總部設於新加坡,繼承戴德生的宣教心志,向東南亞的民族傳教。

戴德生講過很多很有名的話,對後來的宣教士與基督徒有很大的幫助。其中一句就是「我若有千磅英金,中國可以全數支取;我若有千條性命,絕對不留下一條不給中國」,表達他對中國的愛,彰顯奉獻與犧牲之精神。事實上英文裡面還有一句話他說「不是為中國,是為基督」(「No,not for China,but for Christ」)。以上的話都顯出他對信仰、宣教及中國的熱誠。

2022年9月2日 星期五

大貴格利

     大貴格利(Gregory The Great)  ,

    大貴格利的神學 ,

大貴格利的神學

 

  【大貴格利(Gregory the great, 主後540-604年)】

      大貴格利對中世紀教會的教義有五百年之久的深遠影響。現今在羅馬教會裏,他的神學仍然佔有重要的一環。

      生於主後540年,是一位羅馬國會參議員之子。他立誓做修道士,並創辦修道院。主後590年當選為教皇。主後596年,他差派宣教士遠至英國宣教。他著有三十五長的約伯記注釋。死於主後604年。他是一位聰明又有魄力的教會人士,是一位足智多謀的行政家,也是一位被人敬愛的牧者。他制訂了許多教會生活的規條。不過,他也從異教當中引入不少迷信的思想。他的神學思想可說是相當混雜的。

  【大貴格利的思想】

      大貴格利的教訓,可簡述如下:

      1. 聖經與傳統是平起平坐的。傳統包括自尼西亞到迦克敦等四次大公會議的決議。

      2. 上帝有神的本質,具有三個位格。基督是神人。基督是真神,與父同質,也是真人。

      3. 基督是無罪的。藉著道成肉身成為我們的中保及救贖主。藉著死,除掉神對罪的忿怒。大貴格利的救贖觀是一種將贖價付給那位欺騙者—撒但。撒但不能管制那位無罪者—耶穌。大貴格利進一步形容基督說,基督是上帝、教師、上帝的啟示者,是我們的榜樣。

      4. 關於罪,大貴格利跟從奧古斯丁的思想。他比較注重談論人的墮落,也論及原罪和遺傳的罪感等。死亡是出於罪之刑罰。他說:「小孩子沒有受洗而死亡,會被定罪。」藉著洗禮罪得赦免,信心得以培植。

      5. 大貴格利多少有些半伯拉糾派的看法。他說,上帝將他的誡命賜給人,因此人應該遵行上帝的誡命。藉著遵守他的誡命,人方能被稱為義。大貴格利不像奧古斯丁那樣注重的上帝的恩典。他的悔改觀念是屬於半伯拉糾派的。他把懺悔定義為痛悔認罪、免罪,及滿足。他說,沒有一件罪,上帝不刑罰,洗禮能赦免遺傳的原罪。不過,所有人所犯的罪都必須使上帝的公義獲得滿足。那存在內心隱藏之罪,可藉著罪人懺侮之眼淚及善行得以潔淨。教會的牧者有權刑罰那公開認罪的人。這樣罪人才可以滿足上帝。羅馬天主教的「懺悔禮」是由大貴格利而來。

      6. 關於聖餐,他比較注重彌撒(天主教的崇拜)與煉獄(犯罪的人死後暫時會去的地方)的觀念。大貴格利主張主的身體臨在於彌撒之中。在聖餐中重獻基督的身體為祭物。他說,基督的身體為使人得救,每次彌撒時再被擘開,並且他的血要給信徒喝。因為我們時常獻聖餐的餅,所以我們就時常把基督的身體重獻為祭物。藉此,我們得蒙赦罪。

      7. 關於教會,大貴格利相信地上的教會為天國。教會屬於歷代聖徒所有,而教會也是一個在世上的國度,教皇為其首領。上帝要統治萬民,包括統治政府,以及百姓的身體和靈魂。統治方法是藉著各種聖禮,儀式和教會的屬靈權柄等。他又說,教會包括有好人和歹人,而唯有在教會裏才有救恩。

      大貴格利的神學思想影響了後來的天主教,可以說天主教中許多神學思想的趨形是由大貴格利開始。


福音派人士繼起

 

  衛斯理約翰所推動的復興運動,在英國造成廣泛的影響。但是,福音主義運動卻非完全由衛斯理約翰個人主導,而是在許多奮興佈道者的努力下,配合為數更眾的自發性讀經和祈禱連動而產生的。此時期不少牧者與信徒受福音主義薰陶,成為福音派。

      1785年,英國國教一萬六千名教士中,只有三百人自稱為福音派;但在1830年,一萬八千名教士中,已有三千名福音派;不到五十年,福音派牧者有近十倍的增長。再越二十年的 1850年,在相同數量的教士中,更有六千人自稱為福音派。

  這時期的福音派,雖然與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以後的福音派有許多類同之處,但他們關心的不是教義的正確與否,而是信徒個人的生命素質與教會的福音使命等實踐性課題,其特徵是強調宣講、信徒生命的重建、藉福音改造社會與人生。他們不甘受教會組織與制度等框框的約制,不滿足於承擔主持禮儀等傳統教士的職責,而願意從事生命培育的工作,以福音去改造人。

  這些福音派教士大部分不屬於循道派,也未受衛斯裏約翰的影響;他們信仰上的改變主要是透過當時的祈禱和讀經運動而逐漸產生的。其中一位較著名的是牛頓約翰(John Newton,1725-1807),他原為奴隸販主,卻不幸淪為奴隸;後來皈依基督。徹底悔改,擔任英國教會教士,寫下不少如「奇異恩典」等極負盛名的聖詩,記述福音信仰對他個人生命的奇妙改變。

  另一位福音主義的代表人物是西面(Charles Simeon,1759-1836)。他在劍橋大學畢業後,在劍橋聖三一堂牧會;他篤信福音信仰,且成為劍橋福音主義運動的領導人,對學生和信徒影響很大。他參與一個由聖公會的牧者與平信徒組成的差會:「教會傳道會」,它本身並非聖公會官方的傳教組織,但很早已派遣傳教士來華,在差傳工作上有很大貢獻。

  西面亦成立「倫敦猶太人會」,專注向猶太人傳教。他所成立並以他命名的「西面基金」,目的在籌集款項以資助福音主義的事工發展;當時教會不肯撥款資助新興的福音事工,所以他們必須另辟財源,故這個基金對福音主義運動有很大的貢獻。

  值得一提的,還有英國福音派的平信徒主將威勒伯福士(William Wiberforce,1759-1833),他同樣在劍橋接受教育,曾任國會議員,積極從事反奴隸運動。他是「克拉判派」的成員。克拉判派由一群富有的英國福音派平信徒組成,他們致力向有錢階層傳福音(這與衛斯理約翰專門向窮人傳道的路線不同),在社會上層發揮福音的影響力;他們辦的刊物:《基督徒觀察者》(Christian Observer),專門為上層人士而設。

      除此以外,克拉判派還努力在政治層面發揮作用,改變政府那些違反信仰精神的決策,他們成功地在1807年廢止英國的奴隸貿易;1833年,此法令更適用於所有英國殖民地。

      威勒伯福士本人亦協助促成教會傳道會及「大英聖經公會」的建立。這些教士與平信徒的共通之處是:他們個人的生命先被福音改變,然後志切用福音改變他人。對他們而言,福音主義的關鍵處 不在於堅持某個教義上的傳統說法,而是強調福音的實用價值及實踐,行動比理論更重要。

    至於早在十八世紀脫離聖公會自立門戶的不奉國教派,如長老宗、公理宗、浸信宗、循道宗與貴格派(Quakers)等宗派,此時都有相當大的增長。據統計,1850年,英格蘭約有一半人口為非聖公會信徒,他們加入天主教或不奉國教派的教會,可見人數增長之快。

      基本上,公理宗與浸信宗受奮興運動的影響最大,教會增長最快;長老宗因受清教徒較嚴謹的屬靈傳統所拘束,所以便較少受到強調宗教感情自由流露的福音主義所影響。

      在 1790年代中期,循道宗於約克郡(Yorkshire)有一次大復興,主要由家庭祈禱小組推動,宗派人數由1791年的六萬人急增至1830年的二十五萬人。至於貴格派,不少信徒亦受舊興運動的影響,回到主流教會的陣營去。

  1790年代開始,英國出現一個廣泛的祈禱運動,不少信徒投入參與,一方面為教會復興祈禱,另方面也為海外的宣教事工祈禱,這是促成第二次大覺醒運動的原因。

自由傳道者出現福音主義運動興起

 

  在十八世紀,英國興起了若干自由傳道者(evangelists)。他們並非受雇於主流的英國聖公會的體制之內,甚至未曾受過正規的神學訓練。

  自由傳道者由於不在聖公會的體制中,便不受任何牧區的約束。在這以前,英國教會有嚴格的牧區觀念,每個牧者都有其隸屬的教堂及牧區,他們的工作範圍亦由牧區所規限,不能任意輸越。

  自由傳道者既沒有所屬的牧區,就不受牧區的範圍約束,可以自由地到各地傳道。由於他們不欲與教會及社會高層人士打交道,亦沒有教堂作講壇,便選擇面對普羅大眾作牧養的物件,在街頭、社區裏,直接面對群眾,從事各項佈道、訓練及栽培工作。

  這批傳道者並未接受嚴謹的神學訓練,加上聽眾又不曾接受過高深教育,故只能以最基本的福音要道,作為講道的重心,例如基礎信仰、信仰與生活的關係、屬靈追求及成長等。這個以傳福音為行動、及以基要福音為傳講內容的運動,我們稱之為「福音主義運動」。由於當時教會的講壇資訊多數既重複又貧瘠,普羅信眾得不到餵養,無法滿足屬靈需要,他們自然轉向那些自由傳道者,聽從教訓,接受牧養,這個新的屬靈運動遂得到廣泛的民眾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