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11日 星期三

路德及他的傳統

 


  若欲明暸路德馬丁及其傳統,就必慎防研究此問題時所易犯的兩種錯誤。一種錯誤是以路德的運動不過是返古,使歷史回復到一千年以前基督教原始時代的純潔地步。另一種錯誤是以路德本人英雄的特性——他偉大的品格與功業——是十六世紀路德宗宗教改革成功的原因,我們若首先弄清這兩點,對我們的研究就大有裨益。

  [直的連續]

  路德的運動並不是一種消極或反動的運動,而是一種積極和前進的運動。它不僅是對晚近的過去所作一種突然的反抗,將教會當局贖罪機構堆積如山的錯誤一鼓氣推倒,而且是數百年以來必然的歸結,是過去基督教的敬虔最深刻和最有活力的成分之連續。

  中世紀基督徒的思想與行動擺動於兩極之間。一極是教會當局誇耀和外表的律法主義,在其中上帝的恩典就在教會以儀文的善功來救人的浩大機構之下湮沒無聞了。另一極為福音派敬虔的一條深沉而恬靜的細流,此細流雖往往以迷信為其背景,當隱藏為一般人所不見,但在卑微而聖潔的人們中——就是在那些感到自己的工作微不足道,為著自己的慰藉與滿足而回到上帝在耶穌基督裡的恩典的人們中——則代代相繼地流傳下來。路德宗的宗教改革就是此真正基督教敬虔隱蔽的細流,在普通歷史的平源上出現,使它被帝國承認為一合法的教會,而得與舊教會並立。它是以十六世紀的精神來表現那從使徒時代以來所綿延的活力,它使上帝的真理,即那在希臘教會與羅馬教會的制度主義與聖禮主義下冒煙已久的真理的火花,重新燃燒起來。宗教改革是盎格羅撒克遜人對那曾經大大服務猶太人,希臘人和羅馬人的基督教福音永久真理的表現。

  因為羅馬教會當局的教訓久已湮沒了基督教的福音成分,所以十六世紀的宗教改革家的教訓對人們顯示了一種啟示的力量,對腐化的老教會掀起了一種革命的情勢。但事實上這宗教改革運動並不是一種革命,因為它的原則與歷代的真教會也並無間斷。

  這樣看來,路德的運動和傳統所得的名稱,是不幸的,甚至是引起誤會的。路德自己當時也極力反對採用他自己的名字來稱呼他和他同事所擁護的運動或教訓。他曾寫道︰“路德是什麼?教訓並不是我個人的,我也不曾為誰釘過十字架……我和上帝的子民共同相信基督的教訓,惟有是我們的主。”可見“路德宗”這個名字,是極不足以稱呼那並不限於一個人或一個時代而和基督教本身一樣普世的運動。“抗羅宗”和“宗教改革”一類消極的名稱,也是不適當的,因為這運動在本質上並不是抗議,而是肯定,並不是改革,而是保守,並不是反動,而是推進。它最好的名稱是“福音派。”它是歷代基督教最優良的使徒傳統直系的連續。

  [橫的一致]

  我以為在討論路德本人及其傳統之前,也應該先明白他在歷史上的地位,並不是靠他的天才而有的,當然我不會把歷史家所描述路德英雄的氣魄減去絲毫;因為我認為自聖保羅以來,在基督徒當中或者除聖奧古斯丁一人以外,路德是最偉大的人物,不過若要有正確的看法,我們就必須也認識當時的影響。

  若說沒有路德其人,十六世紀就斷不會有任何宗教改革,這是錯誤的。若說路德及其所具高超的領袖特質不論何時何地都可踏上歷史的舞台,造成一種宗教改革運動,這也是錯誤的。須知這種以大人物來解釋歷史的理論是不健全的。研究歷史和傳記的人都知道,與其說大人物是時代的創造者,毋寧說是時代的產物。他們的成功是由於他們所具有的代表性。所以,我們不要以為路德是一個有翅膀的天使,從天空中飛來,宣布一個新天新地;也不要以為他是一個偉大的巨人,大跨步在他的世代行走,決心要推翻教皇,改善當日教會諸般昭彰的弊病。我們心目中的路德反應該是他在無意中成了一個全無計劃的運動之領袖,又是在偶然間成了一個怏怏不樂,正在探索基督教精意的世代的代言人。路德能以在世間發響,因為他的時代為他預備了一塊響板。

  十六世紀的西歐醞釀著各種主要的社會變動,而那以路德命名的一個運動,不過是轉移到近世紀多方面變遷中之一面而已。史密士曾經指出,十六世紀的西歐人民經過了七大變動,而宗教改革是這些變動的理想表現。此七大變動,在文化方面是與路德在宗教方面的運動相平行的。“地卻幫助婦人。”當時民族主義的高潮正澎湃著,條頓族在拉丁族的統治下蠢蠢思動。平民的勢力也漸漸膨脹起來——即一種廢止教士與貴族特權的社會革命。這種社會革命產生了另一普通的變動——即資本主義的興起,工業生活的趨向,倫理上禁欲主義的傾覆。另一大變動即是個人從中世紀的組合與群眾生活中恢復了獨立地位,而為個人的宗教與信仰自由的運動開了一條路。

  和這些變動並駕齊驅的,則為知識的進步,先由文藝復興開其端,如今通俗化起來,使許多中世紀的迷信無立足之地。還有一變動就是從封建社會一變而為專制王國;因為十六世紀的上帝與皇帝都不再需要甚麼中間人來站在他與百姓之間,而被遺棄的聖徒便和被廢除的封建男爵一樣沒落。

  只要把這些革命加在一起,我們便不難知道路德時代所經過的大規模變動了。我們知道宗教改革不過是換到新時代的一大普通變動中屬宗教之一面而已,而路德雖曾助成這變動,但同時也為這變動所左右。由於上帝的恩典,路德具有扮演那時代所需要的一個英雄的性格;但我們不要忘記,歷史舞台當時已經布置妥善,準備路德這樣的一個人登台。因為照著上帝的安排,他的生活和動作做了他那時代的代表,做了基督教歷史上一個新時代的先驅者,做了給基督教福音更博大解釋的舌人。

  我們既已指出了路德與十五個世紀基督徒先輩間直系的連續,以及他與十六世紀同時代人在一般文化上每一方面橫的一致,我們現在要更接近我們的題目,問一問路德馬丁究竟是誰,他的傳統在整個復原教中有何地位。

  [委身給上帝是與上帝和好的道路]

  路德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就是他有深刻的宗教經驗。這使他感覺到受了上帝的驅策,真正作上帝的先知。十六世紀之始世界所最需要的,就是上帝的一位先知。人們的良心為罪惡之感所束縛。他們所認識的上帝,只是一位皺眉蹙額和遙遠的上帝。一般人的生活充滿懼怕——懼怕黑死病,懼怕土耳其人,懼怕死和審判,懼怕一位發怒的上帝。

  在路德馬丁那一代,人們都渴求有罪蒙上帝赦免的感覺。他們無日不在履行補贖和其他聖禮的儀式。他們從這個神龕跑到那個神龕去。他們口念禱文,購買贖罪票,供養愚笨的神甫,擠滿修道院。可是他們仍然沒有罪得赦免的感覺,而上帝依舊是距離甚遠的上帝。人文主義者徒然鼓吹公私道德的革新,和教會與世俗機關的改革。人們徒然批評教階制度,嘲笑通俗宗教的愚拙。學者哲人徒然尋求學術的復興與理智之統治。當時所需要的乃是一位先知——一位自身感到罪惡確已蒙赦的人,一位由經驗而知那敬拜上帝的,要用心靈和生命拜,一位能用同時人所了解的言語把自己的經驗傳達給他們的人。

  林稷在其所著宗教改革在德意志一書中說︰“歷史上道德生活的復興,從未有能與新的宗教動力分離者。此中所需要的動力總來自那些與靈界有了交往的領袖。人文主義供給了許多不必要的教師;當時所需要的,乃是一位先知。人們得到了一位先知︰他是一個屬於民眾的人;他是民眾骨肉中的骨肉;他用一種堅強和誠懇天性的徹底精神親自經歷了通俗的宗教生活,探測了它的深度和能量,結果卻不能使他沉重的良心得安;他終於尋著到上帝面前的路,並從自己的經驗得知,活的上帝是每個基督徒都能親近的。”

  在路德一生中那使他終於成為改革家的屬靈危機,是由一種實際的宗教需要而產生的。這危機並非起於理智對中世紀教理的批評,而其主要結果亦並不能見於神學系統的任何修訂。路德的主要問題全然是個人和實際的,就是我怎樣才能得著一個慈悲的上帝呢?他為救他的靈魂焦慮。他採用當日最流行的辦法,進了修道院。兩年之久,他處於悲痛中與自己和自己的罪惡作戰。他以全副堅強的精神來實踐教會復雜的補贖制度。他細心拘守每一命令,遵守每一規律,履行每一儀式。但他徒然等候經驗上帝的恩愛。他對罪惡的感覺始終不能得到慰藉,上帝仍然相距甚遠。路德對自己看得太清楚了,對自己也太老實了,所以他不掩飾他的失望,不假裝有他所沒有的平安。

  最後,他從偶然閱讀若干聖經章節中,開始發現他要替自己作的事,已經由基督替他做了,只要罪人不依靠自己的善行,全心信靠基督的功勞,就可享受上帝白白的義。“義人必因信得生”(羅1︰17)。由那天起,路德便毫不留余地一心依靠基督贖罪之工,心靈尋著了他在修道院規律的迷宮中所尋不著的慰藉與平安。

  如是,路德在他自己深奧靈魂的安靜處深深地閱歷了所謂因信稱義的經驗。他的靈魂與上帝相調和,因為他信賴上帝。他的心因他委身給基督而與上帝的命令相聯。路德說,信心即是“全心信靠基督”。有這種信靠的人,便有了基督的義,而“義人必因信得生”。這種惟獨因信基督得救的經驗,是路德一生中最重要的事。這就足以說明他為改教家的其他重要事實。

  近來有一位天主教作家,在論衛斯理約翰一書中,曾再三說路德的教理是一種“不行善事而得救”的教理。在此他表現不明白路德所說的稱義與信仰是甚麼意思。這位天主教作家所說的稱義,並不是保羅和路德所說法庭上的稱義,而是奧古斯丁所說在事實上的成義,而把重生和成聖混淆了。他所說的信仰,並不是聖經和復原教所指那種把自己的整個生命交托上帝的信仰,而是經院性派和天特會議所指對知識的一種信仰,對教理的同意,對一種制度的服從。

  這些區別很幫助我們了解路德的傳統。信是一種不斷的動作,藉此心靈投靠上帝,接受上帝的笑容,而這位寬恕的天父的笑容要使整個生命得與一種新順服和協。那照路德所體驗,授諸他人,由於上帝的恩典因信而有的和協,並不是消極的,像“無功得救”一樣,而是對上帝的愛的一種非常積極而不斷的經驗,使人們有罪得赦免的把握,使人們的行為有根本的改變,使整個生命有一種新的性質。

  [新的忠心]

  路德了悟因信稱義,早在一五一三年,或者甚至早在一五零八年,可是過了八年或十年,他才現身為改教家。他漸漸地才看見他經驗的含義,和它對實際事情的重大影響。他初以教士的身份, 後以 教授的資格,逐漸多擔負起教會的責任來。在他維護他對稱義及信仰的立場時,他步步遭遇更大的反對。他步步被迫走上與羅馬分離,而在宗教上另立一新權威的道路。

  一五一七年路德提出九十五條以資辯論,其目的不過在利用他作教授的權利,在學術的討論上發表一己的意見。但當時的風氣使他的條文引起了非常的注意。因為他所攻擊的,乃是贖罪票的販賣。販賣贖罪票是當時司空見慣的一件事。在理論上,贖罪票只能代替懺悔和宣赦後所定的補罪行為,作為現世的處罰;但在實際上,那些購買贖罪票的人則把它們作為罪得赦免的憑證。路德反對這種惡習,因為這對人們的心靈有一種可怕的影響。他以為悔罪是脫離罪惡,歸向上帝,而當人真是脫離罪惡,信賴上帝時,他的罪便立刻完全得到了赦免,不必得到神甫的宣赦或教皇的贖罪票。

  但當路德攻擊販賣贖罪票時,他竟不知他實在是攻擊了中世紀教會整個的補贖制度。他更是攻擊了那頒發贖罪票的教皇的權力。所以他那一五一七年的九十五條便燃起了燎原的大火,使他開始與羅馬分道揚鑣。兩年之後,在他和天主教神學家厄克約翰著名的辯論中,對手的高明迫使路德看出他在一五一七年所走的道路產生了甚麼結果,並且迫使他明晰地肯定說︰教皇並非是不能錯誤的,就是教會會議也並非是靈魂的極終權威。

  這使路德看清楚問題的中心。他這時才領悟到他原來是打中了教會制度的核心,希望教皇或掌教政者的改變乃是不可能的。同時他殷勤研究聖經,教授聖經,更深信人只能因信基督而得拯救,而這種拯救是圓滿的,無代價的,和當前的。

  一五二零年路德便將他的立場廣播給民眾。當時的廣播工具就是新發明的印刷機。他在那一年中寫了三本書。影響最大的,是那本題為基督徒的自由一書。書中把他整個立場的基本原則簡潔而明晰地陳述出來。該書以一種通俗的筆調說明人只能因信稱義;因此每一個基督徒都作自己的神甫,可以直接與上帝相通;凡信賴上帝的人就不必懼怕神甫或教會。

  於是教皇及其顧問乃著手採取嚴厲手段對付路德。一五二零年後期教皇頒發教諭,將路德的思想及著作定罪,並威脅他說,若六十日之內不收回前言,便要把他逐出教會。路德將這張威脅教諭當眾焚毀,儀式極為隆重。他並不需要什麼退路。他毅然接受異端者之名。他這種大膽的作為使德意志為之激動,使一般民眾洞悉論點所在。

  路德所在地的王侯保護他,而當時帝國的政局恰好使皇帝在執行對路德的“神聖咒詛”令之前,不能不在帝國議會前審問路德。如是便有一五二一年在沃木斯所舉行的戲劇般的審問。

  在教會與政府一班顯赫的人物之前,這個威登堡粗野的修道士,昂然挺立,心裡的靈火如焚,蔑視的目光閃閃,充分表現了他先知的身分。人家原是叫他取消他所說所著的,他卻明朗懇切地喊道︰“我的良心,我的良心是為上帝的話所約束。除非有人能夠根據聖經而用理智的明晰論據來說服我,我不願,亦不能取消前言。願上帝幫助我!阿們!”這個不屈不撓的修道士所說出的壯語,至今還在每一個新教徒的心裡迥響著。

  良心,理智,聖經——這是在世界眾目所注視的標柱上所張貼的一張公告,宣布一個新勢力已經登上了歷史的舞台。假如時代是可以劃分的話,近代史是始於一五二一年四月。直到那時止,世界上有一種權威,人人都以為是不可動搖的。這種權威就是教皇,會議,與帝王。但從那時候起,人人都知道世界上另有一種力量,是不能抗拒的。這種力量就是聖經,理智,與良心。

  路德詰責屬人的三種舊權威,而代以屬靈的三種新權威。他此一成功,乃是他一生中道德上最大的勝利。這是他以前稱義的屬靈經驗所必有的結果。這樣他就宣布了復原教另一基本原則,即建立了宗教的新權威——聖經的唯一權威。

  十五年之前,在可怕的屬靈試煉中,路德已經從聖經找到了光明與解放。自從那時起,他以聖經為研究的對象。當教會的代表人物反對他的恩典與信仰的教理時,他只以聖經為武器來應戰。在教會當局也引用聖經來辯論,並說只有教皇及其前人才有解釋聖經和運用聖經的權時,路德便再進一步,堅持聖經對信仰及靈魂得救的事已經說得非常清楚,足以自證,無論教皇和教會會議的遺傳都不能束縛個人的良心,或奪去個人判斷之權。他在一五二零年的偉大著述中便採取這種聖經的立場,來反對不合聖經的理論,聖經以外的聖禮,和在教會中為聖經所不許的諸般惡習。

  一五二一年,路德在沃木斯國會之前,達到他對上帝的話的最後發展。教會使他很清楚看見了她本身的腐敗,並把他割除出教了。帝國亦正要把他宣布為罪犯。因此路德較前更全心全力投靠於上帝的話。他從前所反對的,不過是那些為他所看見與聖經內容相沖突的事而已。他現在卻主張,除了積極明顯包含在聖經中的以外,其他一切概與救人的真理無關。上帝的話,由基督徒個人開明的良心,常識,與個人的判斷所解釋,就是整理唯一最高的源本,就是信仰與行為唯一不能錯誤的準則。這樣,復原教的第二大原則就清楚地宣布出來了——即上帝的話帶著權威。從論理上與年代上說,這都是因信稱義重大原則所產生的結果。

  [一種保守的傳統]

  路德既在這些積極的原則上奠定了鞏固的基礎,便進而沿著保守的路線建設他的改教工作。沃木斯國會以後十年間所有發人深省的事情,逐漸顯明路德的傳統與其他改教家的傳統,尤其與那些急進改教家的傳統,是有別的。

  在時間上最早而在影響上最重大的,就是聖經的新譯本。這是合乎邏輯的次一步驟,是路德對上帝的話的信念和他在沃木斯所採取的大膽立場所結出的實際果實。因為路德原是一個忠心的神甫。他要人們體驗基督,像他自己體驗了基督一樣。他要他們擺脫神甫控制的枷鎖。他要人人以聖經為宗教的惟一指導。因此,他就把聖經譯成德文,使他們能閱讀。

  路德對這種翻譯聖經的重要工作十分勝任。他知道聖經的內容,並且親切地知道。他深刻經驗了聖經的中心信息。他深切洞悉人心以及人們表達心意的方式。他也精於德文。他的聖經譯本富有一種宗教的熱誠與文學的風味,他以後的作家沒有能出其右者,亦鮮有與之匹敵者。

  翻譯聖經是路德對復原教運動的最重要的貢獻。其重要性不但在於其本身的價值,亦在於其先驅的性質,因它開近代用一千以上方言翻譯聖經的先河。這譯本比其他任何一舉更能保存復原教的兩大原則——因信稱義,和以上帝的話為最高的權威。它注定了路德宗傳統的積極而保守的性質,並確定了路德宗的顯著特性。關於這聖經譯本的重要性,我曾在別處述說過︰“路德的聖經譯本,使古代以色列的崇高先知從東方想像的威嚴高峰上走下來,旅行至西方的世界,走進樸實農人與卑微工人的家裡,用最柔和熟悉的話語,把他們深奧的思想道出,卻一點沒有犧牲他們先知的尊嚴。這一本民眾的新書,使第一世紀受靈感的福音書作者和熱心的使徒,跨過中間的世代,來和十六世紀單純的男女生動真切地談話,使他們心神向往,精神激發,並帶領他們進入於五旬節熱烈的靈感中。這一朵先知和使徒所傳信息的香花被移植於完全新的地土來,移植方法之高明與巧妙,使它差不多絲毫不失其本來的芬芳,顏色,與豐盛。路德的聖經既樸素而不失其風雅韻致,淺顯而不失其清辭俊語,鋒利而不近乎古怪離奇,所以在文學上與宗教上劃了一個新時代,其譯文的生動力與感動力,即在四百年後還是昂然獨立。”

  在那十年之間所發生的其他事情不斷顯明路德的運動是有著保守的性質。若干狂熱家乘路德在瓦特堡時,便到了威登堡來,開始將宗教改革運動導向急進之一途去。路德於是忽然離開隱居的地方,在威登堡出現,用幾次強有力的講道來闡明路德宗的宗教改革並不是一種革命運動,而是一種保守和福音派的運動。

  數年之後,一般被壓迫的農人假借新運動的名義武裝起來,反抗那些壓迫他們的主人。路德一面冒生命危險竭力勸阻農民的暴動,一面為農民的權利進行談判。談判失敗後,路德堅決反對為福音的真理使用暴力。他竭力反對人為著上帝的國而使用暴力。這麼一來,大部分的農民便與路德和他的運動疏遠起來,而那運動便與諸侯攜起手來;但這表明了改教的大工是並非依靠刀劍,而是依靠聖靈的寶劍進行的。

  不久以後,路德及其同事和一班瑞士神學家爭辯聖餐的問題。一五二九年雙方在馬爾堡開會。雙方不能達到同意。一部分是由於路德堅持迦克墩會議的基督論,但大部分是由於路德懷疑瑞士神學家有政治的動機與急進的趨勢。這顯明了路德宗的傳統不因外表的聯合而在教理上讓步。在和其他復原教派的關係上是以信仰的一致為重要,以組織的合一為次要。

  同時路德已結了婚。從其他各方面看,他在倫理上反對禁欲主義,在宗教上反對修道理想。一五二九年路德的大小本基督徒要學問世,使家庭生活充滿著福音的教訓。一五三零年奧斯堡信條刊行,而在二十五年以後竟成為法律上所公認的路德宗的憲章。

  路德宗傳統的藍本至此乃得完成。其論題為因信稱義。其規範為聖經。其精神為保守。其目的為宣傳福音。

 

 

三十年戰爭(1618年~1648年)

 

十六世紀的歐洲,因著宗教版圖的重整,爆發了多次的戰爭。其中最後、也是最無意義的一場為1618至1648的「三十年戰爭」。戰爭分為四個階段,範圍從波希米亞、蒙羅維亞,一路擴大至整個歐洲,危害極甚。就德國而言,這次戰爭殺戮了全德2/3的人口,舉目所見田野荒蕪,工商摧毀殆盡,淒涼之景延續近一個世紀。戰爭結束於1648年的韋斯發里亞合約,合約中規定:王侯不得改變其信仰,羅馬不得干涉德國宗教事務。此約使得改革派得以與天主教分庭抗禮,德國也從此確定其新教的地位。

 

中世紀後期神聖羅馬帝國日趨沒落,內部諸侯林立紛爭不斷,宗教改革運動之後又發展出天主教和新教的尖銳對立,加之周邊國家紛紛崛起,於1618年到1648年爆發了歐洲主要國家紛紛捲入神聖羅馬帝國內戰的大規模國際戰爭,又稱“宗教戰爭”。

 

戰前,歐洲形成了兩大對立集團:由奧地利、西班牙、德意志天主教聯盟組成的哈布斯堡集團,得到羅馬教皇和波蘭支援;和由法國、丹麥、瑞典、荷蘭、德意志新教聯盟組成的反哈布斯堡聯盟,得到英國和俄國支援。以1618年捷克爆發反對哈布斯堡的起義為導火索,兩大集團捲入全面戰爭,分為4個階段。

 

第一階段:1618年~1624年,稱為捷克階段。1526年捷克並入神聖羅馬帝國,實際淪為奧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領地。1617年,哈布斯堡家族的費迪南被封為捷克國王,開始瘋狂迫害新教徒,1618年,捷克人民爆發起義,迅速佔領了布拉格,宣佈獨立。第二年年起義軍進攻奧地利,包圍了維也納,開始與費迪南進行談判。1620年西班牙軍隊2.4萬人攻入捷克,提利率天主教雇傭軍擊敗起義軍,同年8月,起義者退回捷克。1620年11月,曼斯菲爾德統帥的新教聯盟軍和提利天主教聯盟軍在布拉格決戰,新教盟軍很快被擊潰,起義者被血腥鎮壓。1620年底西班牙軍和天主教聯盟軍攻入普法爾茨,1623年擊敗新教軍,第一階段以天主教聯盟勝利告終。

 

第二階段,1625~1629年,稱為丹麥階段。天主教聯盟的勝利威脅到了德意志新教諸侯,1625年丹麥在英、法、荷盟國的支援下和新教聯盟聯合向帝國皇帝發起進攻,很快攻入德國西北部,曼斯菲爾德率英軍佔領捷克西部。1624年皇帝起用華倫斯坦雇傭軍。4月華倫斯坦擊敗曼斯菲爾德,之後擊敗丹麥,控制了薩克森地區。丹麥被迫於次年5月同皇帝簽定「呂貝克和約」退出德意志。

 

第三階段,1630年~1635年,稱為瑞典階段。丹麥失敗後皇帝和天主教聯盟勢力擴張到波羅的海,引起瑞典的不滿,1630年瑞典國王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在法國支援下帥軍在奧德河口登陸,在盟國支援下迅速攻佔了德國北部和中部的大片領土。1631年7月;瑞典軍和提利雇傭軍進行維爾本會戰,提利潰敗,同年9月17日 ,雙方集中主力進行布賴滕菲爾德會戰,瑞典和薩克森聯軍依靠古斯塔夫創造的全新戰術大敗提利,1632年4月古斯塔夫帥新教聯盟軍在萊茵河再次擊敗提利殘部,提利陣亡,瑞典軍進而驅逐西班牙軍佔領萊茵區。皇帝再次起用瓦倫斯坦,華倫斯坦學習了古斯塔夫戰術並切斷了瑞典軍後勤補給線,阻止了瑞典軍的攻勢,1632年11月兩軍在呂岑決戰,瑞典軍獲勝,但雙方均損失慘重,古斯塔夫二世陣亡。瑞典軍停止了擴張,華倫斯坦也退回捷克割據,後遭皇帝暗殺。

 

1634年9月,天主教和西班牙聯軍在納德林根會戰中擊敗瑞典和新教聯軍,瑞典軍主力損失殆盡,失去了德意志中部的薩克森和勃蘭登堡領地。

 

第四階段,1635~1648年,為全歐混戰階段。1635年法國直接出兵德意志、尼德蘭、義大利、西班牙。瑞典軍趁機再次侵入德意志中南部。

 

1636年~1637年西班牙軍對法國南北夾擊進逼巴黎,被法軍各個擊破,1638年8月法國海軍擊敗西班牙海軍,1639年10月西班牙海軍主力被荷蘭殲滅。1643年5月,孔代親王指揮法軍在羅克魯瓦會戰中全殲西班牙軍主力。

 

1642年11月瑞典軍再次在布賴滕菲爾德擊敗皇帝軍,此時丹麥卻向瑞典宣戰,於1644年擊潰瑞典荷蘭聯合艦隊,不久瑞荷聯合艦隊殲滅了丹麥海軍,丹麥推出戰爭。1645年3月,瑞典軍在捷克重創皇帝軍,同年8月法軍又在納林根會戰中擊敗皇帝軍,皇帝丟失大部分德意志領土,1648年法瑞聯軍在處斯馬斯豪森會戰中徹底擊敗皇帝軍。同年10月神聖羅馬帝國和參戰各方簽定「維斯特伐利亞和約」,三十年戰爭結束。

 

 

2021年7月28日 星期三

教導國度真理的先鋒

十八世紀中期到十九世紀,是基督教發展的重要篇章。肯尼斯·斯科特·拉圖雷特(Kenneth Scott Latourette)稱19世紀為「 基督教傳教擴張的偉大世紀」。對新教改革的反思、在末世論的關注中向全世界差遣傳道人的宣教運動,以及形形色色宗派的興起,構成了一幅波瀾壯闊的畫卷。與此伴隨的,是卓越的神學家和佈道家燦若繁星。而羅伯特·郭維德(Robert Govett)在這些神學運動的早期發展中,是名列前茅的貢獻者。他是時代論的傑出闡釋者。如果說達秘(J. N. Darby)以他出眾的領導能力,為這一神學運動的開端提供了推動力,那麼,郭維德則拓展了這一神學體系的神學深度,令這一體系照耀出光芒。

 

1790年到1850年,英格蘭和全世界正在經歷重大變革,法國大革命是這一動蕩的高峰。在這一背景下,郭維德誕生並出現於神學歷史。

 

年少為上帝做工

 

1813年,郭維德生於一個英國國教會的神職家庭,是這個家庭的長子。22歲時,天賦異稟的郭維德就已從牛津大學的伍斯特(Worcester)學院畢業並被任命為牛津大學的終身研究員。他的兩個弟弟日后也同樣從牛津大學畢業並受此任命。1936年,郭維德被任命為國教會的祭司。他才華橫溢,有深厚的希伯來文和希臘文語言功底,這為他對原文聖經的透徹研究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加上他對教會歷史的深入認識,他在很年輕時,就因其對真理認識的深刻而聞名。他的穎悟從他早期的寫作中就可見一斑。

 

1841年,年僅28歲的郭維德,寫了一本對以賽亞書的長篇評注。而61年前的1778年,大主教羅伯特·洛思(Robert Lowth)早就出版了聲名遠播並廣受讚譽的以賽亞書評注。由此可見郭維德不懼權威的勇敢,也表明其對聖經理解的篤信並非純粹出於知識,而是基於上帝的光照和啟示。

 

郭維德把上帝的啟示和他對真理的認識,默默地傾注於筆端。他把千年國度置於聖經神學的背景下﹔他既能闡述早期教會神學,也通曉弟兄會神學和時代論的教義,而且熟稔羅馬教會和英國教會的教導。這些都為他奠定了基礎,使他日后能熱忱地指出所看到的謬誤。達秘以時代論的奠基者聞名,而郭維德則對國度、主的再來、聖徒的被提等真理提供了透徹清楚的說明﹔在他之前,在這些主題上,從未有人在時代論的背景下產生過如此累累碩果。

 

他現存著述39本,並留下了幾百冊講道手稿﹔卷軼浩繁的著述展示了其多年來對聖經文本研究的深刻透徹。他的著作邏輯嚴密,嚴絲合縫,總是准確地指出當時神學中無人注意的薄弱環節,並毫不猶豫地追求更合理的解釋。然而,他的著作並非深晦難懂,反而總以讀者為中心,筆調簡朴洗練,平易近人。作為系統神學家,郭維德是教導千年國真理的先驅,向人清楚指出在千年國來臨時,信徒將到基督的審判座前受審判——不是蒙稱許進入國度,就是受譴責被拒於國度之外。

 

上帝忠信的僕人

 

郭維德是上帝忠信的人。這種忠信,體現在他著述的風格上,他立論的基礎上,對待真理的態度和行為上,更表現在他牧養信徒的殷勤上。他的著述一個明顯的特征,是他關切讀者的感受,他希望所有閱讀的人都能清楚理解他的教義並有生命的改變。他所有的觀點,都立足於聖經,嚴格忠實於聖經文本。

 

研究者發現,歷史上少有像郭維德這樣獨立的學者和神學家。很難把郭維德的思想歸屬於某個特定的神學學派或教派,其神學思想幾乎不受當時神學潮流的影響。他並沒有盲目地接受當時的宗教改革后盛行的學說,在他的著述中很難找到他對過去和當代人之思想的繼承或借鑒的証據。

 

他有關時代論的思想與達秘密切相關,他也曾稱讚達秘,但並非因後者在當時的領袖地位,而是因其真理的純正。日后當他認定達秘對千年國度的看法有謬誤時,即刻毫不留情地指出。此外,絕大多數學者和神學家的思想都因時代或自身環境的變化而演變,但郭維德卻是少有的例外。他對於千年國的教導始終如一,從未搖擺﹔其對上帝話語的洞察力也只隨著年歲的增長越加深刻。他天賦的洞見及透亮的解經,令著名佈道家司布真(Charles Spurgeon)讚嘆,認為其著作超前同時代人一百年,有一天必發光如金。他生活和寫作的時代充滿了對前千禧年主義的辯論,而他幾乎是一反眾議地寫到得救后信徒行為的重要性:永恆的生命僅取決於信,但在千年國的報償只能基於行為來獲得。

 

逼迫與爭戰

 

上帝忠信的僕人,面對上帝的話因人的謬誤而遭曲解時,必是永往直前的。雖千萬人反對,也不能阻擋他正直地分解上帝的話並據此而行。生性謙抑腼腆的郭維德,在真理面前,卻表現出令人驚異的勇敢無畏。

 

出生於國教神職世家又很年輕就擔任了國教祭司,他的面前本有一條寬闊平坦且前途輝煌的道路,但他卻因查考聖經發現英國國教給嬰兒施點水禮的傳統不符合信而受浸的真理,就義無反顧地辭職了。1844年,他辭職前寫信給大主教說,「 現在,我確信英格蘭教會為嬰兒洗禮的事奉中,有很多是不符合聖經的。我寫信告訴您,我不再一絲不苟地照祈禱書所規定的供職了。」大主教在他辭職後立即取消了他祭司的職位和在國教的任職資格。因此,他辭去的不僅是國教祭司的職任,也是牛津大學研究員的職位。因為只有具有國教祭司資格才能任職牛津大學研究員。

 

辭去國教祭司職位令他損失了豐厚的薪金,家人的反對也使他不能再從他們獲得供給,可謂損失甚巨。但基於從上帝領受的責任,在這重大真理的問題上,他絕不容許有絲毫妥協。在各種觀點的爭辯中,郭維德說:「如果基督教的教師們,在我們持守和教導的教義上,信服我們對基督的責任,這會令我們更為嚴肅地借著聖經檢視我們的觀點,更易於放棄那些無法証明是出於聖靈旨意的教義。」

 

一生奉獻為上帝

 

郭維德在諾維奇的薩里教堂(Surrey Chapel)度過了餘生,在那裡牧養並教導信徒47年,直到1901年辭世。早年他在聖斯特芬(Saint Stephen)教會任職祭司期間,就獲得了大批信徒的愛戴。據說在講道結束后,信徒們久久不願離去,等著要和他去下一個講道場所。以郭維德的內斂來看,可以斷定,人所以愛戴他並非是因其雄辯的口才,而是因其對真理理解透徹,講道直達人心。這種牧會的恩賜,在非宗派的薩里教堂繼續發展,令這裡的信徒增長迅速,以至需要擴建好容納更多信徒。郭維德以信徒自願奉獻的款項維生,卻在教堂擴建中,奉獻了超過90%的款項。他從未結婚,住在薩里教堂附近﹔他懷著慈愛牧養的信徒就是他的家人。

 

雖然著述頗豐,但他並未就此止步,而是殷勤地牧養信徒,渴望他所看見的真理能讓更多信徒受益。19世紀主日學校日漸風靡,旨在為中下階層家庭的孩子提供教育和信仰支持,引導他們認識上帝。郭維德所在的薩里教堂也興建了眾多主日學校,使這些孩子能從郭維德的神學真理中獲得深厚的屬靈滋養。他還和教堂的其他聖徒到偏遠的鄉村傳道並幫助當地人建立教會﹔他這種拯救世人靈魂的熱忱在他的教堂延續:民國時期來中國福州傳福音的和受恩教士(Margaret E. Barber)正是奉這個教堂的差遣。

 

人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郭維德是一個理性而思想深刻的人。嚴密的邏輯性,正是他的著述最顯著的特徵,也該是作為一個學者引以為傲的。然而,他卻說:「 愛比邏輯更好﹔上帝的稱許比從人來的聲望更好。」可見,他對真理的堅守,並非出於要在辯駁中爭勝,而是因為他在隱秘中所享受上帝的愛與稱許,令世人的認同黯然失色。郭維德的傳記作者大衛·斯普(David Seip)先生說,如果19世紀神學歷史中少了郭維德,就缺了很大一部分內容。而我們看到他的一生,如何見証耶穌的謙卑、忍耐,為了真理,把萬事看作虧損,並絕對奉獻給上帝,不得不說,如果教會歷史中少了郭維德,同樣是極大的損失!付出代價以得著國度的獎賞,不僅是他所傳的道,也是他所行的道。

 

結語

 

郭維德的一生,呈現出鮮明的矛盾:他的才華橫溢和為人的隱微,他的勇敢堅毅與他的謙抑腼腆。他不願顯揚,但他的著作還是在英國和美國世代相傳,借著大衛·潘湯(D. M. Panton)等人繼續把對國度獎賞的信仰和熱情傳承給許多二十世紀的基督徒,包括著名的華人聖經教師倪柝聲。因著上帝的憐憫,在這末后的日子,他的國度真理再次引起廣泛關注。

 

「 眾人涌進主的國度,十架少人負。」得救的信徒,把向上帝索取恩典和祝福視為當然。有多少人如同郭維德那樣,明確意識到我們對主的責任?恩典是白白的,稱義是白白的。我們為基督的寶血所買,不該承擔責任讓上帝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嗎?我們是上帝的子民,不該尋求聖潔讓世人看見就把榮耀歸給上帝嗎?願我們從上帝借著他忠信的僕人郭維德得著激勵:

 

     「讓我們用暫時的事物換取永遠的事物吧!這是信心的交易,主必在祂來的日子以喜樂賞報我們。但我們若以國度換取不定又無法滿足人的感官事物,當我們在主人面前得賞報時,必將徒然痛苦傷悲。」(郭維德《進國度之路》第五章)

 

 

 

郭維德著述及宣揚國度真理

 

     信徒得救以後,既已獲得永遠的生命,應當過怎樣的生活?基督徒得救後的生活和行為,會對其救恩與將來的結局產生怎樣的影響?這是幾乎每個得救的信徒,都會有的疑問。聖經對這些問題是有清楚答案的: 信徒今日的生活會決定其將來是否能進入千年國作為其獎賞,與主一同作王一千年 (啟二十6)

 

     然而,就像聖經中的許多重大真理總是因著人的不忠信而遭到埋藏,這項國度真理要被啟示出來,並被信徒普遍看見與接受,也需要漫長的時日。正如因信稱義的真理,也在被人埋沒了將近一千五百年後才藉由馬丁‧ 路德 (Martin Luther, 1483-1546) 的宗教改革重新被信徒認識並接受,這項國度真理的啟示乃要等到上帝在十九世紀興起了羅伯特‧ 郭維德 (Robert Govett, 1813-1901),才把這項聖經中的重大真理重新陳明在上帝兒女的面前。  

 

     郭維德追求真理極其絕對,把一切奉為正統的教條放在聖經與聖靈的光照下檢視與察驗。他認為,信徒應當在從上帝領受的新亮光中一再重新查考聖經。因此,經過幾年如此查經之後,他因看見更合乎聖經的真理而捨棄了許多先前所持的宗派觀念。儘管這意味著不時受到把傳統奉為圭臬之人的排擠,他也甘願為此付出代價。因他深知,基督這位生命的主及其聖靈的引導才應該佔據他心中的最高地位。

 

     郭維德以卓越的推理和分析能力著稱。在五十多年的事奉中,他以聖經經文為依據,不斷藉著佈道和寫作教導、警示與他同時代的人,現存著作三十九部,以及大量的期刊文章和手稿。英國聖經教師大衛‧潘湯 (David M. Panton, 1870-1955) 讚歎道:「我平生從未見哪位作家如此通曉上帝的話,並能以如此樸素的話語將其闡明。」他的教導始於上帝恩典的福音,即藉著信耶穌基督而得永遠生命的白白恩賜,接著論證上帝國度的福音,即基督徒得救後該有的生活和應盡的責任,以及將來在基督審判台前的獎賞與懲罰。他還論證聖經中對以色列的應許會按預言所说的實現,也對啟示錄以及許多其他聖經書卷逐字詳釋。這也是他的繼任者潘湯接續的職事。

 

     基督的審判台與千年國是貫穿郭維德大部分著作的主題。在闡明二者的關係上,他即使不是史上第一人,也算是最重要的先鋒。他根據整本聖經,清楚描繪出永生與獎賞的區別:永生是上帝白白賜給一切接受祂兒子救贖之人的恩賜;獎賞則是得以在千年國與基督一同掌權的賞賜,是人因憑信生活結出善行的果子而從上帝得著的獎賞。上帝這全能者願意獎賞所有的聖徒,但惟有服從聖靈運行以至成聖的人才配得賞賜。這樣的教導,對於當時普遍迷戀世俗、靈裡沉睡、只以「上天堂」為滿足的基督徒,如同黑夜裡敲響的警鐘,叫許多人猛然覺醒,開始過敬虔事奉上帝的生活,也對後代的基督徒產生了極深的影響。

 

     郭維德對將來的國度為信徒獎賞這一主題的思考在其事奉的早年即已萌芽。1843414日,年僅三十歲的他,在一次佈道結束時,提醒會眾基督將要再來,並勸誡他們要預備好自己迎接主來。1849330日,正值假期期間的他給自己所牧養的教會寫了一封牧會書信,其中首次在論及未來的審判時用了「獎賞」一詞。他寫道:「如果我們不灰心,我們的主和救主再來時,等待我們的獎賞將會是多麼榮耀!」在1853年出版的《進國度之路》中,郭維德首次以全書來論證千年國為信徒的獎賞,強調基督徒雖然已經因信稱義,得了永生,不至滅亡,但若在生活中不忠信,不照上帝的心意而活,則仍將無分於要來的千年國。

 

     其實,這一真理,在郭維德之前的聖徒也多少有些看見。例如,比他出生早一百二十多年的勞威廉(William Law)在1729年出版了《敬虔與聖潔生活的嚴肅呼召》一書,其中便說道:「你們若知道基督再來時,自己將受到怎樣的審判,就會立刻儆醒,從現在開始過與主聯結的生活」;又說:「聖徒必須藉著與主聯合行出善工並達到完全,才能在基督的審判台前得著獎賞。」勞威廉在本書中也多次指出,基督徒在今世必須過敬虔的生活,將來才配得進入上帝的國。但勞威廉這關於信徒生活和未來獎賞的論述並未喚起大部分信徒的注意,所以在一百二十多年後的1853年,當郭維德出版《進國度之路》時,他仍在序言中寫道:「這真理雖然是聖經中古老的記載,對眾人卻是新奇而陌生的。」為此,郭維德以聖經為本,引經據典、條分縷析地把這一真理清楚地陳明出來。然而,他意識到這一真理如同所有出於上帝的教訓一樣,容易受人詆毀,所以他說:「這教訓是出於上帝的嗎?如果是,就不能被推翻。當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接受,連信徒也不例外。然而,儘管這樣的教訓叫人對上帝滿生敬畏之心,並認識到自己的責任何等重大,但人若眼目單純,必因看見這教訓證據充分而欣然接受。」

 

     郭維德在他的時代,成為上帝所使用之大器,引導當時的基督徒從只懂得享受屬靈的話奶進步到能吃屬靈的乾糧(林前三2;來五12),好不再作嬰孩,而在屬靈的生命上長大成熟(來五13-14)。他在《進國度之路》的序言中說:「今日的基督徒豈不是只喜歡聽人講說上帝的憐憫和他們因信主而享有的特權嗎?然而,我們也必須講說公正的上帝對那些享有特權者有何要求。」對郭維德來說,講說國度的獎賞與按行為的賞罰,乃是為了叫基督徒不再受基督教傳統中永生和獎賞不分之錯謬教訓的矇蔽,好在今生就得以經歷主完满的救恩以達到上帝對祂兒女的心願,成為得勝者,在要來的國度與基督同得榮耀、一同作王(羅八17;啟二十6)。正如郭維德所说:「將這重大教訓介紹給上帝教會的,只是個無名小卒。然而,這真理如此重要,實在不該因傳講者的卑微而被埋沒,反當立即為眾人所知。正如哥倫布的名字可以被遺忘,但美洲大陸理當對歐洲和全世界的命運帶來極大的影響。」郭維德的名字雖被人遺忘多年,他所傳講的國度真理卻理當不再埋藏,反當被所有的基督徒所認識,並對其生活帶來重大的影響。願郭維德從主所領受的亮光和啟示,能繼續光照並喚醒我們這一代聖徒,激勵我們更多在基督審判台的光中憑著主的恩典過敬虔得勝的生活,使我們在那日能得著主的稱許,豐豐富富地進入祂榮耀的國度(彼後一11)。

 

持守真理的勇士郭維德

     1813214日,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小城斯坦斯(Staines),一個聲望卓著的基督徒家庭誕下一子,取名羅伯特‧郭維德(Robert Govett)。他是這個家庭中八個兒子中的一個, 其中五個兒子被授予英國國教會神職,包括後來成為著名神學家和獨立教會牧師的羅伯特‧郭維德。    

 

     郭維德自幼穎慧,1835年,他從牛津大學畢業後次年,就被授予終身研究員職任,年僅22歲。兩年後,他獲得牛津大學碩士學位並被任命為英國國教的祭司。這個職位不僅薪酬豐厚,而且前途輝煌,有望在國教的教階體系中升至主教或更高職位。年輕的郭維德任職祭司期間,他的佈道和教導吸引了大批上層社會的信眾。然而,他卻很快辭去了這個職位,起因於對真理的看見,使他不能認同國教的某些傳統。       

 

     他在親見信徒施浸禮後,對國教以點水給嬰兒施浸禮的傳統產生了懷疑。在對新約關於施浸的教導仔細查考之後,他深知信而受浸才符合聖經的啟示。而如果他繼續任職,卻不得不繼續給嬰兒施點水禮。他義無反顧地離開,離開了以後,也不知道要去向哪裡。他的辭職,令他不僅損失了優渥的薪金,生存堪憂,而且受到家人的反對。在當時國教主導的英國,對國教持異見者所面臨的艱難,可想而知。因此他的辭職,可稱驚世駭俗。 1845年,第一列火車剛剛從諾維奇通往倫敦,當地媒體報導稱:這一年的兩大最熱門話題是:郭維德和鐵路。這種忠於上帝所啟示的真理,不容真理有絲毫毀損的心志,貫穿他的一生,令他為了真理甘願捨棄此生的榮耀,甘願籍籍無名。   

 

     上帝恩待祂忠信的僕人,把諾維奇的一個基督徒團體交由他牧養。這是個沒有任何宗派背景的團體,僅註冊為「非宗派的基督徒」。這令他能夠忠實於聖經真理傳揚福音,牧養信徒,並教導上帝的話。 九年間,在此聚會的信徒人數不斷攀升,以至他們必須離開能容納一千三百人的會堂,尋找更大的聚會場所。1854年,薩里教堂建成,成了諾維奇最大的教堂之一,其中百分之九十的資金來自於郭維德的捐贈。他任職薩里教堂期間,不接受薪水,只是設置一個「牧師箱」,由信徒按照心裡的感動自願奉獻款項。郭維德居住在毗鄰教堂的房子裡,他的心被認識和事奉可愛的主所佔據,生活簡樸,一生未婚。                            

 

     薩里教堂的敬拜以極其簡樸著稱。沒有音樂伴奏,唱詩班指揮借助木質調音管定調指揮,大群年輕人領唱詩歌,信徒們發自內心唱出的天籟之音在街邊飄揚,浸潤著行人的心靈。他們在傍晚記念主的晚餐,牧師致辭,聚會向一切真信徒開放。信徒受浸是浸沒入水中。在他職事的頭四年,國教中有三百多人前來由他施浸。禱告聚會每週兩次。在其發展高峰,有成百的人得救,主日學校蓬勃發展。他還在小鄉村建立教堂,或差遣弟兄主日去這些小鄉村傳揚上帝的話,並擘餅記念主。這一廣泛傳揚福音的傳統由其後繼者發展,在二十世紀前葉,這個教堂也曾差遣八位聖徒前往中國傳道。其中包括對中國基督教影響深遠的和受恩(M. E. Barber)。和受恩對後來成為20世紀著名聖經教師的倪柝聲有極深的影響,並將郭維德的教訓介紹給他,使得郭維德的教訓藉著倪柝聲的著作在華語基督教中間繼續流傳,直到今天。        

 

     郭維德的教導惟以聖經為本,他常說:「聖經說了什麼」,然後去找到答案,並據此而行。和一切受上帝託付的牧者一樣,他是個殷勤禱告的人。不經事先禱告,他絕不出訪,也不接待來客。在討論任何事之前,他首先要做的,是禱告。因其禱告的殷勤,就是那些僅僅與其會過一面的人,也見證從他獲得了力量和勉勵。正是殷勤的禱告,使他不斷從上帝領受新的光照,得著啟示與異象。他不執著於任何傳統和踐行的規條,而是不斷到上帝面前,查驗自己對真理的認識及實行是否合乎聖經及上帝的心意。一旦有新的領悟,即刻改正。聖經以及從上帝領受的光照,是他事奉的指針。

 

     郭維德不僅以其忠於聖經的佈道和牧會而聞名,而且以釋經家的身份在英國和美國獲得了廣泛的讚譽。從其事奉主開始,他就孜孜不倦地寫作,著述頗豐。他的作品,有幾十篇短文、手冊和佈道文,還有對新舊約聖經數十卷經卷的闡釋和評註。他自認最傑出的作品,是四卷對啟示錄的闡釋。而令他的作品在諸多神學家中獨樹一幟的,是他對國度真理的透徹剖析。以至著名佈道家司布真對他欽敬有加,推崇他的寫作「超越同時代人一百年,終有一天,必發光如金。」

 

     郭維德性情淡泊,不慕虛名,隱忍謙恭。但他卻絕非是個離群索居的人。他忠於所蒙的呼召,堅持不懈地傳揚國度真理,並牧養上帝所交付他的群羊,直到生命的終結。在他最後的年日里,他有心扶持年輕人,常邀請他們來家做客,協助他工作,其中的一些受其成全,包括後來接續他職事的潘湯(Panton)。在他八十七歲的高齡,知道在世日子無多,仍然充滿活力地佈道。他活著的時候,不住地禱告,就是在他似乎已經意識不清的最後時刻,他仍然在向主禱告。他懷著熱切,說出的最後一個詞是:阿們!在病倒後不到一月,郭維德歇了一生的勞苦,於1901220日安息主懷。

 

     郭維德生前,常常勸勉信徒要配得上主再來時的國度獎賞,過儆醒與虔敬的生活。他的一生正是這種生活的絕佳見證。雖然他的聲名和著述,在漫長的歷史煙塵中幾乎湮沒,但上帝不容許這些真理被遮蔽。幾經波折,拂去歲月的塵埃,當我們今日重讀他的教導與著述,那些真理仍然熠熠生輝,他對國度真理的教導尤為發人深省。他擴建的薩里教堂舊址仍存,裡面時常傳來悅耳的唱詩歌聲,其中有郭維德生前喜愛的一首詩歌:

讓我們守望著度過黑暗的日子,

讓我們等候黎明破曉,

讓我們奮力奪得基督國度的冠冕,和那永不消隕的榮耀。

 

 

 

郭維德《進國度之路》的歷史意義和價值

 

    瞭解了關於千年國教訓的歷史背景後,我們就能認識郭維德《進國度之路》一書在教會歷史上特殊的意義和價值。簡而言之,郭維德的《進國度之路》基本上延續了歷史上從愛任紐和特土良等早期教父開始的千禧年派信仰,認定千年國是基督徒對基督再來的盼望。然而,郭維德在本書中獨特的貢獻在於,他不僅承繼了十六世紀宗教改革所恢復的「因信稱義」、「唯獨恩典」的真理根基,肯定信徒一旦得救就永不會失去救恩;他還更往前一步,探討信徒在得救之後其生活之於未來賞罰的問題,比目前一般學者所知的歷史前人都更清楚地指出,不是所有的基督徒都能有分於千年國,只有對主忠信的才能。雖然在歷史上這樣的見解曾隱隱約約以不同形式(如前面所說特土良對信徒復活順序的解釋)出現在其他前千禧年派的教訓裡,但從未有人像郭維德這樣明確地指出千年國乃是按行為所得的獎賞,與憑信所得的永遠生命不同。歷史上一般持千禧年派觀點的作者,對「誰能有分於」千年國都著墨不多,一般都是籠統地說「義人」或「忠信的」將有分於千年國(如前面所提愛任紐的說法),但究竟誰是「義人」或「忠信的」則通常沒有明說;學者一般就是將其領會成所有的信徒。這也有其歷史原因:如本書郭維德所寫的前言中所說,在教會歷史上,永遠生命是憑信得著的真理乃是十六世紀的宗教改革才確立的;此前,在天主教傳統的影響下,信徒一般認為人要憑著善行和守聖禮才能得著救恩。但人都有犯罪背道的可能,所以信徒對自己是否有永遠救恩並沒有確信,自然也沒有區分「得救」(得著永遠的生命)和「得勝」(進入千年國)的觀念。然而,在宗教改革的影響下,信徒開始看見永遠的救恩乃是憑信得著的,不是憑著行為;後來藉著加爾文強調上帝的主宰,信徒更看見救恩是出於上帝的預定,是永不會喪失的。然而,這也帶進了另一個問題:如果永遠救恩是憑信得著的,不是憑行為,基督徒得救以後的生活和行為對其未來究竟有何影響?一位生活放蕩的基督徒和一位生活敬虔的基督徒,在基督回來時會有何不同的遭遇?天主教對這問題的解答是「煉獄」,即不聖潔的信徒死後要經過煉獄的懲罰才得潔淨。在郭維德以前,更正教對此問題則通常沒有詳盡的解釋。

 

    因此,據我們目前所知,郭維德的《進國度之路》算是基督教歷史上第一本詳盡探討信徒今日生活與千年國作為獎賞之間關係的著作。本書指出:忠信的,就能進入千年國以作其獎賞;不忠信的,就不能進入。這樣的教訓使得聖經中許多在「因信稱義」、「因信得救」的神學框架下難以解釋的經文迎刃而解。比如,使徒保羅在腓立比書中說,「向著標竿直跑,要得上帝在基督耶穌裡從上面召我來得的獎賞」(三14),這「獎賞」究竟是什麼?保羅為何說「或者我也得以從死裡復活」(11)(這裡的「復活」原文乃是「特殊的復活」)?難道保羅沒有把握自己將來會從死裡復活?這與他在其他書信說到信徒將來必然復活的教訓(林前十五,帖前四16)豈不互相矛盾?保羅在林前三章說,「人在那根基上所建造的工程若存得住,他就要得賞賜;人的工程若被燒了,他就要受虧損,自己卻要得救。雖然得救,乃像從火裡經過的一樣」(14~15),這裡的「賞賜」和「虧損」是指什麼?保羅說,「豈不知在場上賽跑的都跑,但得獎賞的只有一人?你們也當這樣跑,好叫你們得著獎賞」(林前九24),這裡的「獎賞」又是指什麼?彼得說,「弟兄們,應當更加殷勤,使你們所蒙的恩召和揀選堅定不移。你們若行這幾樣,就永不失腳;這樣,必叫你們豐豐富富地得以進入我們主救主耶穌基督永遠的國」(彼後一10~11),這需要「更加殷勤」且「行這幾樣」才能進入的「國」,究竟是什麼國?這和憑信而受浸,即憑「從水和聖靈生」就能進入之上帝的國(約三5)有何區別?為何一國是憑水和聖靈生(即憑信心)即可進入,另一國卻要憑行為、憑「行這幾樣」事才能進入?這裡是一個國,還是兩個國?保羅在加拉太書五章明言,行各樣情慾之事的人,「必不能承受上帝的國」(21),這「國」和憑信而受浸所進入的國又有何不同?保羅和巴拿巴對門徒說,「我們進入上帝的國,必須經歷許多艱難」(徒十四22),這是什麼國?啟示錄二章和三章裡,主七次呼召「得勝的」(二7111726,三51221),這些得勝的與不得勝的信徒將來有何差別?福音書裡講到要來的婚筵,那些被算為不配進入婚筵的(太二二13,二五12)是誰,會有何下場?馬太二十五章裡,講到童女和僕人的比喻,有的蒙稱許,有的不蒙稱許,許多解經家把這說成是信與不信者的分別,但不信者如何能作主的童女和僕人?類似這樣的問題在整本新約聖經裡比比皆是,歷史上也一直是更正教解經家的難題,因他們不知如何化解類似教訓與「因信稱義」、「因信得生」(羅一17)、「得救是……因著信……不是出於行為」(弗二8~9)等基本教義的衝突。然而,在郭維德把千年國解釋成獎賞的教訓裡,這些問題都迎刃而解,不再成為解經的難處。

    由此可見,郭維德的《進國度之路》之所以堪稱史無前例、意義重大,是因為它是目前學者所知、史上頭一本詳細論證千年國是將來賜給得勝信徒獎賞的書。讀者也許覺得這不可思議,一個合乎聖經的教訓怎能被埋藏那麼長久的時間。然而,「因信稱義」這對今日基督徒極其平常的基本真理,也是歷經了一千五百年才由馬丁 · 路德所恢復,所以教會歷史上其實不乏合乎聖經的教訓被埋藏一段年日後又被重新發現的例子。可惜的是,郭維德過世後沒多久,他的教訓在西方就漸漸被人淡忘。然而,在上帝奇妙的主宰之下,他對千年國的看見卻由其學生潘湯(David M. Panton, 1870~1955)傳給了從英國到中國傳教的和受恩教士(Margaret E. Barber, 1866~1930),而和受恩又將其傳給了一批當時興起的本土青年基督徒,其中包括二十世紀最有影響力的中國基督徒之一——倪柝聲。藉著倪柝聲的職事,郭維德的教訓並沒有被人完全遺忘,反而傳到了全地,繼續為許多愛主的基督徒所珍賞。這想必是郭維德在世時絕對未曾夢想到的事!倪柝聲在1934年,即郭維德過世三十三年後,曾在一篇信息裡面如此說:

 

郭維德(Govett)弟兄,看見基督徒得獎賞的問題,他發現人固然是因信得救,但在上帝面前卻是按著所行的得獎賞。得救是生命的問題,得賞乃是生活的問題。司布真(Spurgeon)先生曾說,郭維德弟兄生得比他的時代早一百年,因為所講的道太過深奧。他告訴人兩件事:第一,基督徒有從千年國裡被革出的可能,故此信徒必須忠心,必須殷勤。第二,在大災難前,不是全體的信徒都可被提,只有得勝的、忠心的信徒才有分。

 

    由上可見,郭維德的《進國度之路》實在是歷史上教導國度真理的先鋒和里程碑。值得一提的是,關於千年國和末世論的教訓,一般神學的討論多半流於道理上的爭辯,雖也有其神學學術上的價值,但對一般信徒平日的生活實在沒有太大的影響和幫助。為此,譯者翻譯本書的目的不是要以此書為某種對千年國的見解爭辯,因為道理的爭辯對信徒的生活沒有太大幫助,反而容易破壞信徒中間的合一。無論一位信徒對千年國持什麼樣的看法,那都不能算是基督徒基本信仰的一部分,更不能成為導致信徒中間分裂的理由。譯者翻譯本書的目的,乃是因為看見一個不爭的事實,即聖經中有許多經節明說信徒在主回來時要按其行為受審判。比如,馬太福音十六章二十七節說:「人子要在祂父的榮耀裡,同著眾使者降臨,那時候,祂要照各人的行為報應各人。」哥林多後書五章十節說:「因為我們眾人,必要在基督台前顯露出來,叫各人按著本身所行的,或善或惡受報。」啟示錄二十二章十二節說:「看哪,我必快來。賞罰在我,要照各人所行的報應他。」所以,無論信徒對千年國如何解釋,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信徒今日的行為,會決定其在基督審判台前所受的賞罰。這樣的信息,一般基督教裡傳講不多;這不是上帝話中的「奶」,而是「乾糧」(來五13~14)或「飯」(林前三2),不是為了餵養基督裡的嬰孩,而是為了幫助已經有些長成的信徒更加成熟,如保羅所說,好叫我們都「得以長大成人,滿有基督長成的身量」(弗四13)。譯者相信,這是《進國度之路》一書最大的價值所在:不只是陳明關於千年國的真理,更重要的是,藉著這真理的陳明,喚醒並激發信徒不再過隨便鬆懶的生活,不再活在罪中,或追求世界的享樂,反要知道「上帝是輕慢不得的」,「人種的是什麼,收的也是什麼」(加六7),因此「恐懼戰兢,作成你們得救的工夫」(腓二12),「當這樣跑,好叫你們得著獎賞」(林前九24)!這是郭維德寫作本書的初衷,因為當時英國的基督徒大多沉迷於各樣屬世的追求裡,屬靈光景死沉,所以郭維德急切地盼望喚醒他們。今日大部分的基督徒又何嘗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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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伯斯簡介

      奧斯瓦德·章伯斯 1874 年出生於蘇格蘭,在倫敦的皇家藝術學院和愛丁堡大學接受教育。在他 22 歲那年,他感到上帝在呼召他成為一位傳道人,雖然他很有文藝天賦。在都倫的一所很小的神學院學習和教書之後,他搬到了一個宣教機構,這個機構的宣教範圍覆蓋英國、美國和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