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奧古斯丁與伯拉糾
奧古斯丁早年的生活
奧古斯丁對罪與恩的見解,是由于他深刻的宗教經驗所形成並發展而來的,他在其中經過很深的屬靈掙扎,而終于在充滿福音亮光中脫穎而出。他在他的認罪篇
(通譯懺悔錄)中告訴我們說︰他遠離道德和宗教的路而徘徊,企圖逃避在摩尼教中,並且幾乎陷入其網羅,但終于轉向基督。當他在迷途中的時候,他從未得真實
的安靜。安波羅修在奧氏的回歸信仰正途上予以莫大貢獻。他的轉變是在米蘭的一個花園中經過極深的激動、流淚和禱告之后發生的。他于三八七年受洗,三九五年
作北非希坡的主教(Bishop of
Hippo)。有些人在他以惡為人的本性,並拒絕自由意志的憂愁觀念中,找出一個受摩尼教影響者的跡象。不過很可能恰好是他天生的惡意識和靈性的桎梏,使
他暫時求助于摩尼教,因為他抗辯人性並非本來是邪惡的,並堅持人多少有些自由,作為人類的責任的基礎。
奧古斯丁與伯拉糾的比較
伯拉糾是一個完全不同類型的人。比較說來,韋格斯(Wiggers)說︰“他們的性格完全相反。伯拉糾是一個內向的人,並沒有神秘主義與野心的企圖;他
的思想和行為方式完全與奧古斯丁不同……所以根據他們的精神外貌,兩人的思想是背道而弛;而且當一個外來的機會呈現時兩人勢必立即發生爭執。”
(Augustinianism and
Pelagiansm,p.47)伯拉糾是一位英國的修道士,一個過苦修生活的人,有無可指責的品格,性情溫和。也許部份來說,就為了那個理由,對那形成
奧古斯丁思想至深的內心掙扎,與罪抗衡以及蒙恩的經歷來說,伯氏是個門外漢。
有時人們
會問︰奧古斯丁主義是否不僅在反對伯拉糾主義,而且也被其反論(Antipode)大部份確定了?然而可以說,當兩位創始人彼此互相熟識對方教訓以前,這
兩種觀念在最初的形式上是獨立發展的。同時,不可否認,當兩人拼斗之際,奧古斯丁主義的公式說法,反而被伯拉糾主義的一些細節確証了,而且反之亦然。兩人
的教訓其實在早期教父的作品中早已出現過。
二、伯拉糾的罪與恩典觀
1、伯拉糾的罪觀
伯拉糾與奧古斯丁的爭辯中,自由意志與原罪是最重要的問題。根據伯拉糾的看法,亞當被神所造,並未賦與絕對的聖潔,他最初的情形是一個中立體,既非聖
善,亦非有罪,乃是有行善或作惡的可能性。他有一個自由而完全不定的意志,使他有相等的能力可以任擇其中之一。當他認為適當的時機,能夠犯罪或抑製不犯
罪。他的必朽性不能夠任由他的選擇,因為他已經為死的律所主宰,他被造是必死的。他的本性中並沒有任何祖先的惡,使他可能在他的生活過程中任何方面決定選
擇犯罪。他墮落于罪中,受了損害的不是別人,乃是他自己,並不影響人性為善。沒有世襲的犯罪本性或罪行的傳遞,因之也沒有原罪這回事。人類仍舊出生在亞當
墮落以前的情況中,他不僅無罪疚,也無罪的污染。在他的本性中,沒有任何惡的傾向或愿望,會使他無可避免地陷入罪中。他與亞當之間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已有
惡的榜樣在他之前。罪並不在于錯誤的愛好或愿望,乃只是在個別行為中的意志,罪乃在于各種自愿的選擇。其實,人並不一定要犯罪,就如同亞當,他被賦予了完
全的自由意志,有選擇自由或漠不關心的自由,所以在所遇到的任何情況中,可以選擇善或選擇惡,並且在神吩咐他行善時,那足以証明他有行善之能力,而他的責
任就是他有能力的尺度。如果罪是普遍的──伯拉糾認為是的──這也僅是由于錯誤教育、不良榜樣和長久以來牢不可破的犯罪習慣。
2、伯拉糾的恩典觀
人之棄惡向善並非由于神的恩典,雖然恩典的作用無疑是非常有利,並且會幫助他在生活中能戰勝邪惡,但是伯拉糾說到恩典的時候,並不含有神內在的能力,或
換句話說,聖靈影響一個人意志的傾向,和加給人行善的力量,乃僅是外在的恩賜和自然的賦予,就如同人的理智實況、聖經中神的啟示、與耶穌基督的榜樣。雖然
在這樣的系統中幾乎沒有為嬰孩施洗的余地,但伯拉糾堅持要讓他們受洗,而且認為他們的受洗僅是一種奉獻的儀式,或作為將來蒙赦免的一個期待。他主張,小孩
子是被排除在天國門外的,但是他們仍有得永生的福份,簡直不合邏輯。
三、奧古斯丁的罪與恩典觀
奧古斯丁論人靠賴神的見解
奧古斯丁對罪和恩典的見解,無疑是受他早年的宗教經驗,與他反伯拉糾思想的影響,但是主要的決定乃在于詳細研究羅馬人書所得到人類與神的關系的一般概念。他認為人即使在未墮落的景況中,人未來的命運也得完全依靠神。
1、奧古斯丁的罪觀
在反對摩尼教方面,奧氏堅決強調罪的自發性。同時他相信罪的行為使人類遠離神,而必然地導致惡。由于罪進入世界的結果,人就再不能行那根源于神愛的真善,也不能了解他真正的命運,而沉落于更深
一層的束縛中。這並不是說他已失去了對神的一切意識,因為事實上他繼續渴求神。
奧古斯丁並不認為罪是一積極之物,乃認為是消極或缺乏的境況。罪不是實際的惡加諸于人,乃是善的缺乏(privatio
boni)。他發覺罪的主要根源在于對自己的愛(Self-Love),取代了對神的愛。人類失敗的一般結果,大抵可從強烈的欲念、追逐感官快樂無節製的
能力(正如違反理性的法則),以及從靈魂上可以看到。由于罪以及它所造成的混亂,引出了死亡的結果。人類被造是不朽的,但這並不是說他立刻受死的影響,乃
是他有使身體不朽的能力。如果能証明他是順服神的,他就會在聖潔的景況中得堅定;他就會從不能犯罪與不死的境況中,而過渡到不可能犯罪與不可能死的境況
中。但是他犯罪了,結果他進入了不可能不犯罪與不可能不死的境況中。
藉著亞當
與其后裔機體上的聯合,亞當將他墮落的本性(帶著罪孽與罪污)傳遞給他的后裔。奧古斯丁所了解的人類合一性,並非是在盟約上,乃是在現實方面。全人類都是
由第一個人亞當所生下來的,因此實際上也在他裡面犯了罪。人類並不是個別的被造,乃是在機體方面被造,那就是大多數的人在亞當裡面所生下來人性的機體部
份。因此,人性中的罪就是每一個人的罪。
由于人犯
罪的結果,人完全墮落了,不能行任何屬靈的善事。奧氏並不否認意志應有某種本性上的自由,而仍然能夠行出被社會公認的善事,從較低的標準看來,甚至是值得
贊賞的。奧氏同時主張人離棄了神,擔負罪孽,受撒但的轄製,不能行神眼中看為正的事。一個人怎能知道什么是神眼中看為正的事呢?那就是從愛神的動機而發生
的。
2、奧古斯丁的恩典觀
人的意志處于需要恢複的情形中,從始至終這唯獨是神的工作──屬于神恩惠的工作。在這裡可能有些誤解需要小心提防。當奧氏把這種人的重生歸于唯獨屬神恩
惠的時候,與此有關的,他又說到“不可抗拒的恩惠”,他並不是暗示神的恩惠勉強這種意志,與人是行動自如的本性相反,乃是如上所述去改變人的意志、去甘愿
選擇善。人的意志被更新,也就恢複了它的真自由。神的確在操縱人的自由意志,人自由選擇的意志就轉變為道德和聖潔。就是這樣,神的恩惠成為人裡面眾善的根
源。
基于以上
所說,奧古斯丁重生的教義是完全靠神的恩典(Monergistic)。在重生上靠聖靈運行的必要,不僅供應一己之不足,而且為著一個人內心性情的完全恢
複,以致屬靈上完全合于律法。正如塞德(Shedd)所說︰“恩典賜給罪人,不是因他相信,乃是為了使他可以信,才把恩典給他;因為信心本身是神的恩
賜。”在重生方面,神的功效導致了罪人的改宗(悔改信主),在此也可以說是人的合作。奧氏把神恩之工區分為幾個階段︰預先的恩典、運行的恩典、和合作的恩
典。第一由聖靈用律法使之產生罪惡的意識;其次由他以福音使之相信基督,以及因他達成公義及與神和好的贖罪工作;其三恢複人愿意與他合作終身成聖的工作。
恩典的工作包括︰人完全恢複神的形像,和在屬靈上由罪人改變成聖徒。當他也說到教會是一個或多或少可獨立支配神恩典的機構,以及洗禮的重生時,我們就很難
認為這些與他的主要思想是一致的。
3、奧古斯丁的預定觀
奧古斯丁論神的恩典為得救有效之因的說法,導致他對預定的教義,認為神為罪人所作恩典上的更新工作,是他在永世的計劃中早有的心意。起初奧氏透露一種傾
向,認為預定是在神預知當中一偶發的事,並揀選那些他知道會相信的人,這實是使預定以預見人的自由行動為條件。可是不久之后奧氏就看出有關聖經章節的一致
性與公正的解釋,應當考慮到人選擇善並基督裡的信,都是由神恩典而產生的效果,因此他就按著以上的情形,將預定論加以重新修改。他往往視預定與罪人得救有
關,甚至主張應當由永世的觀點來看得救是與神的恩典有關。關于未被揀選者,他認為這是在神的預旨中被忽略了,就這方面而言,遺棄與揀選是不同的,遺棄就是
沒有伴隨任何直接屬于神的功效,來得到預期的效果。奧氏雖然是位嚴格的預定論者,但是在他的教訓中也有一點點不合乎他主要思想的成份在內,那就是重生之恩
會再次喪失的觀念。他主張,只有那些得重生而蒙保守,或重生后失喪又蒙恢複的人,才能至終得救。然而,在他的說法中,還有一救贖的特徵,那就是說蒙揀選者
絕無可能在未重生的景況中死去。
四、伯拉糾與半伯拉糾派之爭辯
奧古斯丁論罪與恩的見解,在伯拉糾派的爭辯中受到考驗,因為所牽涉到的問題從未得到充份的討論,所以他的見解遭遇到抵抗,是不足為怪的。東方教會強調在
人性中有自由的成份在內,而反對異邦命運的觀念;認為人的意志已敗壞,並成為撒但手下的俘虜,受情欲、試探、並死亡的轄製;認為新生命是從洗禮而來。一般
說來希臘的教父是贊成把神的恩典與人的自由意志視為平等的。
1、伯拉糾主義的傳播與定罪
有鑒于此,奧古斯丁一切的信仰思想,包括自由意志在內,都是從神的恩典而來,這當然與反對的趨勢,如伯拉糾所代表的反對趨勢相沖突,乃意料中之事。伯拉
糾首先在羅馬,四○九至四一一年,推行他自己的見解,此后由他的門生色勒斯丟(Coelestius)將此思想介紹到北非的教會中;同時,伯拉糾也到帕勒
斯丁傳布他的見解。由于伯氏判離教會一致接受的教訓,所以在數次教會會議中被提起公訴。四一二年于迦太基,色勒斯丟被判為異端,也由于他拒絕收回他的意
見,他被逐出教會。而伯拉糾本人在耶路撒冷與狄奧波裡(Diopolis)(也在帕勒斯丁)的總會上被定為異端,但由于他的巧言善辯,以及他幾項夠份量的
陳述,以致令審判者滿意,而無罪開釋,這是主后四一四至四一六年的事。主后四一六年,伯拉糾主義在麥爾威與迦太基總會上被定為異端,且此項決議至終為羅馬
的主教卓悉莫(Zozimus)所簽署,此主教就是在主后四一八年頒發信仰純正証書給伯拉糾的同一位主教。最終于主后四三一年定涅斯多留主義為異端的以弗
所大會,也通過了定伯拉糾主義為異端的判決。
2、半伯拉糾主義
在奧古斯丁主義與伯拉糾主義兩個極端之間,興起了一中間的運動,就是歷史中所熟知的半伯拉糾主義。事實上,只有象奧古斯丁那樣的思想,具有其堅強的邏輯
上的一致性,才能成功地堅守本位抵抗伯拉糾的侵攻。半伯拉糾主義提出了一個無用的企圖,想藉著給神的恩典與人的自由意志各占一席地,以作為人得重生的調和
因素,並以預見的信心與順服作為預定的根基,而來解決問題。此派並沒有否認人的敗壞,但卻認為人性是軟弱的,並非是由于墮落而受了嚴重的損害,而墮落的人
性因保有自由的成份,因此自由意志能與神的恩典合作。重生是兩個因素的共同產品,但實際開始工作的卻是人,而不是神。
半伯拉糾
的觀點特別在高盧(即法國的南部)傳開。他們的主要代表者是馬賽修道院的院長凱仙(Cassian),雷堅之佛斯塔斯(Faustus)與馬賽之金納底斯
(Gennadius)則為最有力的衛護者。但由于他們內部的不合,所以無法與組織嚴密,又有堅實體系的奧古斯丁主義相抗衡。此派在奧蘭治
(Orange)的重要會議上被定為異端,被証明為溫和的奧古斯丁主義。
3、為教會所接納的奧古斯丁主義
奧古斯丁罪與恩的教義雖然未經普遍地接受,但卻為西方教會采納為有關人的教義。具有影響力的人物如利歐(Leo)與貴格利(Gregory),比德
(Bede)與亞勒昆(Alcuin)等,都堅持奧古斯丁的教義,雖然他們未能象奧氏一樣堅稱神對非選民之忽略(preterition)與遺棄
(reprobation),但他們特別強調人類奴役的意志,並重生特別需要神的恩典。大多數重要的領袖在奧古斯丁死后二、三百年,仍然對奧古斯丁人論表
示忠實的信靠。奧蘭治總會采納了一溫和的奧古斯丁主義作為教會之教訓。伯拉糾主義與半伯拉糾主義都被定罪為違抗純正信仰,而唯獨靠恩典而得救的奧古斯丁主
義則得到勝利,但預定的不可抗拒之恩典的教義,為洗禮的聖禮之恩所取代,而雙重預定──即神預定義人得永生,也預定惡人得永死──于五二九年被放棄。在天
主教內一般的傾向都導向于半伯拉糾主義,此主義在東方教會取得了立足之地。后來拉丁教會就采納了希臘教會的人論,並一直堅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