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潔的貧窮
法蘭西斯的一生充滿了傳奇性,但造就他豐盛生命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對「貧窮」 與「和平」的堅持,這是他自聖經尤其是耶穌教導的體會。法蘭西斯曾對他的同 伴們說:「一旦我們擁有什麼,就需要武器保護它們和我們自己,這是為什麼會有許多爭 吵、戰禍及法律訴訟的原因。這些事,使我們失去了造物主之愛,也使得鄰舍反 目成仇。對我們這小群人而言,我們已完全溶入『不擁有世上任何短暫物質』的 生活中。」
他又說:
「造物主已呼召我們,過著貧窮和一無所有的生活,為要施行祂拯救的計劃。祂 為我們與世界立約:『我們給世界一個好榜樣,世界供應我們所需』。讓我們堅 持這聖潔的貧窮,這是一條窄路,卻是通向完全與永恆之福的保障。」
這豈只是一條窄路?它根本是沒有路的曠野,行在其間的人,必須一步一腳 印的摸索。即使如此,法蘭西斯仍吸引了很多追隨者,如富有的商人、律師、學 者、神父,也有市井小民、農夫、貧苦的人,在他離世前所召開的一次大會(西 元1220年左右)中,有超過5000人自西歐各地來參加。法蘭西斯和他的同伴們, 過著「親手作工、專心服務」的生活,若工作所得不足養生,他們就沿門托缽, 一面乞得食物,一面給人祝福。
有一次,法蘭西斯與馬西歐弟兄去鄰城佈道及作 工,一天之後已非常饑餓,他們就分別沿街乞食。馬西歐因長的高大體面,不一 會就得到一些麵包食物,而矮小的法蘭西斯則所得甚少。當他們一起回到城前森 林中,在溪邊石塊上,放下所得食物,法蘭西斯高興地大聲感謝天父所賜的豐盛, 他的同伴馬西歐卻悶悶不樂的說:「夫子,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說,我們有上天一 切的賞賜?我們既無餐廳,也無米、碗、座椅及服侍我們的僕人,我們實在一無 所有。」法蘭西斯回答說:「這就是那最大的財富,沒有一樣出於人手所造,看 哪!這美好的樹林、可愛的石桌、清澈的流泉,沒有一樣不是上天的恩賜,我們 實在不配擁有這一切。我們為此更該祈求天父,讓我們更愛那聖潔的貧窮(Holy Poverty)。」
溶於自然的法蘭西斯
法蘭西斯的傳聞軼事,及其修會(Franciscan)的發展,可以寫好幾本書來描述, 但其中不可少的,除了與「貧窮女士」的永恆之戀外,就是他溶入自然的生態生 活。法蘭西斯與其同伴,除了外出佈道、作工、乞討、照顧貧病外,其它的時間, 就是在曠野自然中靜思、默想、祈禱及親近造物之主。他常有數週,甚至長達 40晝夜的獨處、禁食生活,在這樣的時間裡,他必然由週遭自然環境中,體會 到人與生物及人與造物者的親密關係。法蘭西斯的故鄉山谷青翠秀麗,再加上他敏銳的心靈,以及喜好創作吟詠詩歌, 就更使得他與自然有著溶為一體的關係。他對自然生物之愛,遠超過羅曼蒂克的 情感,我們可由他創作的詩歌及一些軼事中略窺一二,尤其是他那首傳頌數百年 的「太陽頌」(Canticle of the Sun),更突顯了他那擁抱、關愛萬物的剔透心靈。 他不只是愛有生命之物,對無生命的萬有,也看到他們內在所貫穿的永恆生命, 更體會到自己(人)與他們之間的依存關係。
他稱太陽、風、火為兄,視月亮、 星辰、水與大地為姐妹,他對太陽及大地的尊崇,似乎又更超乎其他眾物,他稱 太陽為Sir Brother Sun,稱大地為Sister Mother Earth(在近30年的環保運動中, 人們所通稱的Mother Nature or Earth,很可能是由此而來;只是環保人士們,對 太陽的尊崇或重要性,並沒有賦予相當的關注)。我們平凡人並不都「視死如歸」, 更不願承認自己與死亡有何「親戚」關係,但在「太陽頌」中,法蘭西斯亦視「死」 如姐妹,視「死」為通向永恆生命的「祝福」。
在每一樣受造物中,在每一種自然脈動裡,法蘭西斯都看到原創者的形像與祝 福,他沒有現代環保運動的「回收」、「減廢」、及「生態保育」觀念,但他卻 完全溶入有生命、無生命、死亡及永恆之中。他曾對一大群飛鳥佈道說:「造物 主賜你們羽毛為衣、有翼可飛,並一切需用之物,且使你們比眾物尊貴,以清新 的空氣為家。你們既不種也不收,但祂卻保守你們。你們當以歌聲讚美祂。眾鳥 們果真安靜聆聽,並依他指示而歌頌。
他也曾在旅行宣道途中,為農民們馴服惡狼,帶著狼和農民立下和平之約,從此 狼不再傷人害物,村民也飼養牠。法蘭西斯曾釋放被獵人捕捉的兔子,後來兔子 竟成為他的好友,可是他卻從無飼養「寵物」的意念;「貧窮」就是不擁有一物, 但卻擁抱萬有,他仍使野兔歸回自然。他也曾拾起過路的小蟲,將之安放在路的 另一旁,以免路人不慎踐踩了它,傷害了它的生命。法蘭西斯如此行,不是為了 贖罪、不是為來世、也不是為了功德,他是自一切創造(生物與無生物)中,看 到永恆的價值。沒有我執,沒有貴踐與物種的歧視,沒有「是否有用?價值多少?」 的經濟判斷,法蘭西斯在「貧窮」及一無所有的狀態下,已將自己(人)溶入萬 物之中。有關他與自然的關係,及「貧窮」的神學解釋,我們將另文討論。
為什麼是你?
看來我們又回到文章開始的問題上了。追隨法蘭西斯的人愈來愈多,但由於 他身體健康日差,也因為這些新入修會者,分佈在西歐許多邦國內,很多的人不 要說沒見過他,甚至愈來愈多的修士們,對法蘭西斯堅守「貧窮」的信念,感到 懷疑,認為那是根本行不通的。在他與一批同伴赴北非回教世界宣道時,另一批 修士們就開始設立「學院」,開始授課研修神學,開始有了自己的「房舍」;法 蘭西斯自北非歸來後,在極為憤怒的情形下,逐出了這些修士。但問題卻沒有解 決,由於多位教宗及主教的介入,他們也不以為「絕對貧窮」是可行的,因此法 蘭西斯早期依聖經字句所定的規律(Rule)被修改了,他也不再是修會的行政 負責人,而只是精神領袖了。新領導人反而將堅守「貧窮」的修士,視為「異端」 與「反叛者」,在法蘭西斯死後,大加迫害。所幸法蘭西斯早期的同伴及追隨者, 仍然勉力維持「貧窮」的規範,尤其是里奧(Leo)、伯納(Bernard)、基列 (Giles)、安基羅(Angelo)等弟兄,以及聖可蘭(St.Clare)修女和她的修 女會(poor Clares),仍將法蘭西斯最初的信念保留下來,並且繼續推展。有 關這些弟兄的事蹟及聖可蘭修女對法蘭西斯修會的影響,我們將另闢章節來討 論。
除了有大批的追隨者加入「小托缽修士」的行列外,也有仕女們放棄世俗的 生活,成為修女,聖可蘭就是第一個,以後就有了「Poor Clares」修女。除了 修士及修女,尚有一般凡夫俗女的第三序列(the Third Order),他們仍過著社 會生活,卻也遵守法蘭西斯的教訓,不以擁有財產、地位、名聲為人生目標,願 意親手工作、服務社區、照顧貧病,過著清貧自然的生活。
「為什麼是你?」馬希歐問法蘭西斯,他以其一向平和與喜樂的口吻回答說:
「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造物主在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個比我更無用、更 不配、更有罪的人,去執行祂的旨意。他選擇我去使那些高貴的、富有的、有權 位的、美好的及有智慧的感到羞愧。因此,使人們知道,一切的美善與榮耀,不 是來自人,而是來自創造萬有的主宰。」
法蘭西斯生於1182年,卒於1226年,享年四十四。他生於富有的布商之家, 死時卻貧無立錐之地,躺臥在最初所修復的波提溫克拉(Portiuncula)教堂的石 地上。年輕時的他,過著浪漫浮華的生活,對騎士精神滿了憧憬,喜好吟詠創作 詩歌;廿六歲時,領悟「貧窮」的真諦,自此放下一切身外之物,關愛照料貧病, 行走各方宣達和平福音,過著溶於自然萬有的釋放生活。當「死亡姐妹」臨近時, 他說:「歡迎你!因為藉著你,我才能被引進永恆。」死時口中仍低唱著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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