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真正傳入中國,當以唐朝景教為準。自從明朝天啟五年,「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在西安被發掘、及續後在敦煌石室發現若干部景教所遺經典以後,景教入傳中國的史實,才重新被世人所注目。(「大秦」就是“羅馬”的意思)其歷史的真實性才可確立,景教入傳中國的始末,才得考據。如今「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存放於西安市碑林博物館內,高十多呎,寬五呎,厚一呎多,可隨時參觀。
景教源流
景教在唐朝時曾被稱為彌屍訶(Nestorius)教,而他們的教士則曾被稱為波斯僧、或大秦僧;其所建立的教堂,先後被稱為「波斯寺」、及「大秦寺」等。因為他們的教士來自波斯,其教門發源於大秦(羅馬)屬地猶太,而有此稱。
景教本屬基督教的涅斯多流一派;其創辦者涅斯多流(Nestorius),為敘利亞西部安提阿(Antioch)人,曾受教於摩普綏提亞(Mopsuestia)的提阿多(Theodore),於西元428年,被升為康士坦丁堡的主教。提阿多本是主教,與金口約翰齊名,為安提阿學派的主要學者。在基督教神學史上,安提阿學派常與亞力山大學派相抗衡,傾向於理性主義,尤其是對聖經的解釋。涅斯多流及他的跟從者是在耶穌基督的兩性神學這問題被判為異端。涅斯多流是不接納耶穌基督被馬利亞真正懷孕(當時他被判異端是因為不能接受馬利亞是“懷了上帝”(theotokos),只說上帝的兒子基督是藉著馬利亞的肚腹“流出來”)而生出來而被當時的正統教會判為異端。
涅斯多流被判為異端以後便帶領其門徒十七人,逃出羅馬來到波斯,受波斯國王之禮遇和保護,得以在其國境內繼續建立教會,信徒自稱為「亞述」的基督徒。這派基督教後來又傳到印度及亞拉伯各地。西元489年,東羅馬王帝則諾(Zeno)封鎖涅斯多流派的修道院,並沒收其教會財產。後來涅斯多流在敘利亞一帶興旺,自稱迦勒底(Chaldea)教會、或亞述(Assyria)教會。
波斯國滅亡後,因涅派主教受哈利發王(Khalifa)之信任,把其總部移到八吉打(Baghdad),又受王帝保護,而興旺一時。
至第六世紀末葉,涅斯多流派的基督教,由中亞細亞進入中國,稱為「景教」。至於被稱為景教的由來,根據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所記:「宜常之道,妙而難名,功用昭彰,強稱景教」這一句話的意思,讓我們知道「景教」二字是:「正大光明之宗教」的意思。
景教在唐朝的傳佈
景教進入中國,始於西元635年(唐朝貞觀九年),當時涅斯多流教會的波斯傳教士阿羅本(Olopen),到達唐朝的國都長安(今日西安),太宗命房玄齡賓迎於西郊。
當時中國的政治、社會、宗教情況,與景教的傳入是有關係的。當時是中國的唐朝,由唐高祖的兒子,唐太宗(李世民)繼位。唐太宗雖年輕但英明能幹,智勇過人,在執政的廿三年中,平定外敵,安定秩序,人民生活美滿,是中國歷史上罕見的黃金時期。
唐太宗在個性上有很多優點。其一是知人善任,另外是謙虛好學,容納批評和勸告。這開明的個性,有助於景教來中國以後的發展。當時中國與小亞細亞印度等國家,有貿易往來,於是景教就把握機會傳入中國了。
但是唐太宗亦有其過失,其中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搶奪皇位的手段,也就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玄武門之變”。唐太宗的皇位,是憑著兄弟間自相殘殺的政變取得的,這次政變的事實也給後世留下了不良的影響。唐朝皇室為了爭權奪利,骨肉相殘,每代都有。例如惡名昭彰的“武則天”女皇奪權的過程。所以景教傳入以後,在表面上看來是一帆風順,實際上是危機重重。只要有一次政變,景教的地位亦隨之而變。例如武則天出身於佛教家庭,崇拜佛教,高舉佛教,不免會排斥景教。總括來說,景教在唐朝十幾個皇帝的變換下,或安定或動蕩的局勢交錯中,在中國存留了約二百多年。
當時唐朝的佛教和道教十分盛行,有時發生劇烈的爭論。景教在這樣的宗教局勢下,也不容易擴張。
景教傳入中國有清楚的的記錄。以下這段文字可証明以上的談論:「太宗文皇帝光華啟運,明聖臨人,大秦國有上德日阿羅本,占青雲而載真經,望風律以馳艱險,貞觀九祀,至於長安,帝使宰臣房公玄齡,總使西效入內,翻經書殿,問道禁闈。」(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
貞觀十二年(西元638年),帝下詔文准在京師義寧坊建寺一所(初稱波斯寺,後改大秦寺),度僧(傳教士)二十一人。
在唐朝時傳入中國之三個外來宗教有:祅教(波斯人所信)、摩尼教(波斯人所信)、景教等均來自波斯,也各先後在京師建立寺院(即唐時佛教徒所稱之「三夷寺」。)為別於祅、摩二教,景教寺乃由波斯寺而改為大秦寺,以分別所傳宗教,表明來自秦國(羅馬)屬地之猶太也。
阿羅本(Olopen)這個人,中外學者至今無法真正考據知道其真實姓名,相信這名字是中文譯音。關於阿羅本的本名,有不同的說法。
按景教碑的記錄,有「翻經書殿」,及「經留廿七部」等語,但阿羅本所翻譯經目,無法真正考據。按已發現之景教書目:「尊經」(現存巴黎國家博物館,為另一景教僧景淨所進呈之漢譯景教經典)所列者,有三十餘種。
近年來,在敦煌石室所發現之景教經典有:一神論、序聽迷詩所經、大聖通真歸法讚等,均未見於「尊經」書目,可能是屬於阿羅本時代所翻譯的。
唐朝時代全國的景教分為十道。景教碑有:「法流十道,…寺滿百城」之語,可見當時的景教曾遍傳於全國各地,故有此稱。開元二年(西元714年)至開元十六年(西元728年)間,景教在中國立大主教,景僧等十七人。當時景教曾經借助宮內的興慶宮人宣傳景教。碑文列舉自太宗以至德宗六代帝王,都優待景教的傳播;如太宗命宰相房玄齡率儀仗賓迎阿羅本於西郊,然後召其入宮講道譯經,因此有「命有司,將帝寫真,轉模寺壁」。太宗世子高仍崇封景僧(傳教士)阿羅本為鎮國大法主;玄宗時曾令「寧國五王,親臨福宇,建立壇場,天寶初,令大將軍高力士送五聖寫真,寺內安置」可見當時唐朝王帝是讓景教在中國建立教堂,也受保護。則天武後(武則天)的聖曆年間(西元698至699年)景教曾受佛教的壓迫;自睿宗的先天元年(西元712年)至玄宗的開元元年(西元713年),景教又遭道教的排斥,因此景教碑所記:「聖曆年釋子用壯騰口於東周、先天末,下士大笑訕謗於西鎬」可見景教是公開受到別人的嘈笑。但由波斯來的僧人有羅含、及大德及烈,按當時到訪別的國家的規矩進呈名貴物品於唐朝,而得「共振玄綱,俱維絕紐」,挽回了衰微的教勢。肅宗繼位後,「於靈武等五部,重建景寺」,可見景教又開始在中國建立教堂。代宗皇帝每逢耶穌聖誕節時,頒賜天香、及禦饌來慶祝這隆重的節日,景教碑記錄:「代宗文武皇帝恢張聖運,從事無為;每於降誕之辰,錫天香以告成功,頒禦饌以光景眾」。德宗即位後也優待景教,景教碑就是建立於建中二年(781年)。碑文記錄有:「我建中聖神文武皇帝,披八政以黜陟幽明,闡九疇以惟新景命」之語。
至武宗會昌五年(西元845年),皇帝師事中有道士趙歸真、劉玄靖等,遂聽其獻策排斥佛教,而祅教、景教等外來宗教亦同遭禁絕。中國正稗史,對會昌禁止其他宗教活動的事情,均有記述。新舊兩唐書記錄當時大秦、穆護、祅教之還俗者一日有二千、一日有三千。另外,根據一位亞拉伯商人的遊記,提到西元879年(即僖宗的乾符六年),黃巢破廣州,伊斯蘭教(回教)徒、基督教徒(景教徒)、猶太人、波斯人等之被殺戮者,凡達十二萬人,便可以推知當時信奉外教的中國人有多少了。
景教自西元635年傳入中國至845年被禁為止,在唐朝一共流行了二百一十年。由晚唐朝至宋朝,其教士、教徒進入蒙古、新疆一帶,由該地所發現的景教徒墓石,可以證實。後來景教在元朝時再由蒙古進入中國,景教捲土重來,這時的景教則稱為「也裏可溫」。古代著名義大利商人馬可孛羅(Marco Polo)、及奧多利克(Odoric de Pardenone)的遊記均有記述各地的景教寺堂及景教徒的情形。
景教碑的內容、及其爭論
「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頌」於明朝天啟五年(1625年),在陜西西安郊外被發掘出土之後,立即引起學者及基督教人士的注意。該碑為唐德宗建中二年(西元781年),長安大秦寺景教僧景淨等人所建立者。碑的正面,除篆額「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並頌」等字樣外,包括一千八百七十餘字的漢文碑頌及序文,並附有四十餘字的敘利亞語之本名,互相對照。這碑埋入地下甚久,一般推想是會昌禁教時,教士為保存其全貌,不被毀損,才被埋入地下。如這項推測得以確立,則其埋在地下之時間,當有七百八十年之久。因此景教碑的建立,當在建中二至會昌五年之間(即西元781年至845年間),不過只有六十五年而已。
耶穌會士曾德昭(Alvare de Semedo,初名謝務祿),在1625年景教碑出土後,為首位目睹和研究此碑之外國人。
另外,在西元1900年在敦煌可室發現<<大秦景教三威蒙度贊>>及<<序聽迷詩所經>>等景教文獻作品。這些文獻讓我們知道更多唐朝景教的活動。
景教失敗的原因
近代學者認為景教失敗或不能長遠流傳中國的原因有:
一.
景教忽略了救恩的重點。景教的教士在中國傳福音時,忽略了傳講完備的福音,沒有將得救之道,清楚地教訓人。因此這些信徒生命沒有改變,信仰也沒有根基。因此當患難、逼迫一來,就站不住腳了。所以景教在中國的消聲匿跡,與景教教士培育出來的信徒素質極為有關。
二.
景教受佛、道二教思想的影響極深。在初期“阿羅本”來華時,他所翻譯的聖經和所寫的書,都包括了詳細的福音內容,但是後來的景教教士卻起了很多變化。一方面相信是因為景教教士本身的信仰與生命根基不穩固,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受到佛、道二教思想的影響。這些使景教徒的信仰混淆不清,不能保持純正的信仰。當時的景教教士,自稱為“僧”,禮拜堂稱為“寺”,在翻譯聖經時亦大量採用佛、道教的術語。印度的和尚來到中國翻譯佛經,有景教的牧師(也就是作景教碑文那個人)從旁幫助他。結果矯枉過正,被佛、道教的思想、取代了福音的資訊。
三.
景教缺乏完整的傳教策略。景教的教士來到中國後,沒有一個統一的機構支援,更沒有統一組織,猶如一盤散沙。完全沒有一個完整向中國人傳福音和栽培中國信徒的計劃。所以在景教流傳中國二百一十年內,一直沒有系統的訓練出一些中國信徒來當教會的領袖。當景教教士被迫離境時,中國的景教信徒變得群羊無首,信徒也無人牧養了。
四.
景教過份倚賴政權的蔭庇。景教教士來華後,過份倚賴朝廷政權的蔭庇,時常取悅當時的政權,沒有建立起自養、自治的教會。唐代景教,由於依賴皇室的保護,於是皇室便決定了景教的發展。換言之,景教的命運是操縱在唐朝皇室的手中。此外,好幾位景教教士來到中國,都不惜用各種方法,包括了參與政治和翻譯佛經,來博取皇室的好感和經濟上的支援。可見景教是缺乏了獨立性,一旦庇護教會的政權改變了,教會就無法繼續發展下去了。當時武宗宣言要毀滅佛寺,就不分景教、佛教,勒令:「大秦穆護三千餘人反俗」。穆護就是景教徒。這事表明皇帝的蔭庇是不可靠的。